如此想,秦素已是释然。
其实,只消将切亲人间的qíng感去除,纯粹以理xing去想此事,秦素便觉得,太夫人所为才是正理。
不过,她秦素恰恰就是个最不讲究正礼的人。
弯了弯唇角,秦素笑着看向周妪道:“妪来这里,便是为了替太祖母传这几句话么?”
周妪神qíng微怔,随后便叹了口气,说道:“是的,女郎。太夫人遣我过来的意思,正是传话。”
“如此,我知道了。”秦素唇角的弧度加深了些,“我已经知道了太祖母的意思,我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妪便留在我这里用罢午食再走吧。”
这是明显在逐客了,然而,周妪却坐着没动。
她抬起头来,深深地凝视着秦素,好会后,方才说道:“女郎这话其实也没说对,我今日前来,还有件事要和女郎说。”
居然还有事?
秦素这回倒有些惊讶,上下打量了周妪两眼,问:“妪还有何事?”
周妪并未及着答言,而是站起身来,用种秦素从不曾见过的眼神看向秦素,沉声道:“如果女郎愿意的话,我想请您带我去看看九浮山的瀑布,可使得?”
秦素怔住了。
周妪此刻的神qíng,让她有了种很奇怪的感觉。
迟疑了会后,秦素的面上便漾起个笑来,道:“既是妪要去观瀑布,我自然奉陪的。”
“多谢女郎。”周妪说道,旋即便转身跨出了屋门。
秦素此时真是满腹的狐疑,遂叫了阿臻与阿忍相陪,与周妪同去了观景台。
这个时节的观景台,并不算是个怡人的去处,湿气重不提,还有些闷热。那水气也不知是不是被太阳给晒的,蒸出阵阵热度,反倒不及山间凉慡。
将阿臻与阿忍都遣去了旁的小树林候着,秦素便对周妪道:“如今此处无人,妪还要说些什么,便请说来罢。”
周妪时间却没说话,而是望着眼前的那挂叠làng飞龙出神,半晌后,方才低声说道:“太夫人有时候……想得会多些。”
这句并不算是太好的开场白,却让秦素大吃了惊。
周妪和太夫人的关系向来紧密,在秦素的记忆中,周妪从不曾背后议论过太夫人。
今天是她第次私下言及太夫人,且还是给出了并不太正面的评价。
然而,这话秦素却并不好接,于是,她也只是看了周妪眼,便沉默不语了。
两个人安静了会,周妪的语声方再度响了起来,带着种说不出的沉重:“十天之后,阿昌的铺子有批gān货米粮要运出去,漕船已经提前定好了,我叫阿承给他递了个信儿,叫他……多订了三间舱房。”
水声轰隆作响,掩去了周妪的大部分声音,然而,这段话秦素还是听清了。
她震惊地抬起头来,看向周妪。
周妪此言,究竟是什么意思?
周妪却仍旧目视着前方的飞瀑,苍老的面容中,流露出了种深深的倦怠:“女郎想必也知道,那汉安乡侯的幺子并非良配。女郎若是进了那个府,只怕……就出不来了。”
说到这里,她蓦地转过头,看向秦素的眼神里含着种难以名状的决然:“女郎……走吧,走得远远地……再也别回到这里来。”
说这些话时,她的声音还带着些颤抖,神qíng凄恻,然态度却是毫不迟疑:“那范二郎是个很可怕的人,女郎被他瞧上了,便再也甩不脱了,他定会想尽办法将女郎弄进府里去的,就算太夫人将女郎许给了钟家,范二郎也绝不会善罢gān休。所以,女郎还是逃吧,离开青州。我知道您有本事,手底下也有人,也不愁没钱花,您过您自个儿的好日子去罢,也……别再管秦家了。”
几乎是脸悲怆地说完了这些话,周妪混浊的眼睛里,便涌起了层泪花。
她拿衣袖拭了拭眼角,qiáng笑道:“让女郎见笑了。”
秦素怔怔地看着她,简直无法形容自己的感觉。
她以为周妪把她叫过来,是要偷偷给她送些隐秘的消息,又或者是受太夫人之托做说客的,劝她接受秦家的安排,可她却怎么也想不到,周妪居然是来劝她逃走的。
“妪,你这是……”秦素诧异看着她,面上除了震惊,还有不解。
为什么?
周妪分明是太夫人最忠实的仆役,可她现在却来劝秦素违抗太夫人的命令,偷偷逃走。
她有什么目的?
听得秦素的话,周妪面上便涌起了个很淡的笑来,说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这也是我最后能为女郎做的了。等女郎离开,我便会向太夫人请求回连云养老,再也不回来了。”
这无疑又是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甚至比轰然作响的瀑布更叫人心惊。
“妪要离开?为什么?出了什么事?”秦素连声问道。
周妪今天的表现极为反常,这与秦素记忆中的周妪太不样了。
周妪的神qíng却变得苦涩起来,她叹了口气,忽然上前拉住了秦素的手,说道:“我知道女郎不懂,其实……我自己有时候有也搞不懂,我为什么会这样做。不……不……我是懂的,我确实是明白的。我只是……当我明白的时候,我已经叫阿承给阿昌送去消息了,那三间舱房,我还曾亲眼去瞧过……”
她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神qíng明显有些激动。
第513章 何所欢
“妪为什么要这样做?”秦素终是问道。
她心中的疑惑已经达到了顶点。
这也太奇怪了,非亲非故地,周妪忽然跑来要她逃跑,即便她是出于善意,秦素也觉得有点不能接受。
见秦素满脸的不解,周妪像是终于清醒了些,眼神中的那种决然也渐渐散了,唯抓住秦素的手却没放开,而是握得更加地紧。
她定定地看着秦素,可是她的眼神却是空的,像是透过秦素看向了另一个人。
那一刻,她的脸上,有了一种深切的哀凉。
“罢了,这些事qíng我原本不想说的。可是,我若不说出来,女郎便不会明白我为何要帮着您。”周妪说道,整个人看上去显得格外苍老:“女郎许是不知道,我原先……其实是一个孙女儿的,她叫做阿欢。若她能活到现在,也该是做阿母的人了,可惜她福薄,十年前便死了。”
秦素心头微动。
十年前?那不就是周妪离开秦府的时候么?
此时,周妪悄然停住了语声,眼睛里划过了极度哀痛的神qíng,拉住秦素的手也颤抖了起来,半晌后方道:“阿欢当年……生得很好看的,谁见了都说她相貌好,她又特别地乖巧懂事,太夫人……也很喜欢她。”
她满是回忆地说着这些话,面上浮起了一个遥远的笑意,又飞快地淡去:“十年前,阿欢才只十二岁,那时,她是太夫人身边最得用的小鬟,许是因着我的缘故,太夫人很是看重她,那时我还很欢喜,以为这是她的福气,可谁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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