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度抬手抚了抚她的发丝,放缓了语声道:“你先莫急,这消息还没确实,只是我的猜测罢了。”
秦素的神qíng极为郑重,肃声道:“就算是猜测,如果旌宏竟然与桓氏有关,甚或她就是桓氏的人,那么,我们就要重新考量与桓氏的关系了。”
若消息属实,则桓氏与秦素,便真的是一伙的了。就冲桓氏派人救了她一命,这个信号,也绝对是向好的一面。
此念一起,秦素心下竟有些欢喜起来。
不过,李玄度的神qíng却并未显得轻松。
“阿素还是莫要太早欢喜,毕竟,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且,”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语声越加低沉,“若旌宏真是桓氏的人,她从那么早之前就盯着你,必有深意。”
秦素闻言倒是面无异色,甚至还笑了起来,道:“如果从那么早之前桓氏就有人盯着我,那他们早就该有所动作了。李郎也莫要忘了,如今的我可是贵为公主。他们若要叫我做什么,这时候正是最好的时机,可桓氏至今按兵不动。至少从目前看来,桓氏对我,没有恶意。”
李玄度的面色仍旧不曾放松,闻言只温柔一笑,再不言半字。
想来,他还是保留之前的态度的。
秦素知晓前世事,自是对桓氏有着天然的好感。而李玄度此际的慎重,则是因为他没有死过一次又重生。
这是他们之间最大的区别,秦素对此亦是无可奈何。
两个人安静地走了一会,秦素便又挑起了此前丢下的话题,问道:“李郎方才说,曾有墨氏子弟于大陈出没,却不知那是何时之事?”
李玄度被她一语拉回心神,便勾了勾唇,低声道:“据我得来的消息,那是在掘断龙脉之后不久的事。而更为巧合的是,墨氏子弟出没大陈之时,恰是靖王事败后不久。我总觉得,他们之间隐有关系。”
秦素猛地抬起了头。
“靖王?”她喃喃语道,眉心轻蹙,眼底有着一丝难掩的诧然:“怎么会是他……”
言至此处,她忽地停住话头,脑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个念头。
那一刻,她的呼吸忽然变得有些急促进来。
竭力按下涌动的心思,她放轻了声音问道:“李郎的意思是不是说,卧龙岭之祸与靖王之乱,一是因、一是果?”
“尚无定论。”李玄度的语声极为沉肃,“然据我推测,这种可能xing极大。”
的确,墨氏子弟跑来掘断大陈龙脉,这绝对不会是他们突发奇想。如果将之与靖王之乱联系在一处,倒是一个非常合理的解释。
而越是往这个方向去想,秦素的心跳便越是迅疾,那个电光石火间闪过的念头,也越发地坚定了起来。
“李郎可还记得……”言至此处,她蓦地息了声,转首往四下里看了看,面色在这一刹那极为沉凝。
李玄度知道她是担心隔墙有耳,于是便将她的手握紧了些,低语道:“阿素勿须担心,项先生与英先生都在。”
“如此便好。”秦素松了口气。
有这两个宗师压阵,周遭自是不可能混进什么人来的。
这般想着,秦素便以极轻的语声续道:“李郎可还记得白云观的那条秘径?”
话音落地,李玄度立时神色一凝。
“阿素怎么说起那一处来了?”他问道,旋即眼底划过了一道光亮:“难道那竟是……”
他没有再往下说,只以口型无声地比出了“墨氏”二字。
秦素肃然颔首道:“正是。此秘径正是他们所挖,而这条秘径的主子,则是靖王。他当年为自己备下了一条退路,妄图从秘径逃跑,这才躲来了白云观。只可叹人算不如天算,他起事未成,又被人早早围堵,这条秘径竟是无用武之地,从此再也无人得知。”
李玄度深邃的眸光,缓缓停落在了秦素的身上。
那条秘径与靖王有关,当初他也猜到了。只是他没想到,此事竟然与墨家还扯上了关系。
纵然这让他的推断越加可信,可是,秦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阿素……如何会知道得这般清楚?”他问道,语声寂寂,缓慢而又清晰。
秦素面无异色地回视于他,淡笑不语。
第698章 老刘来
秦素的这种笑容瞧在李玄度的眼中,便很有了种莫测高深的意味。
“又是紫微斗数?”他问道,墨色的眉难得地往上一挑。
连这种事qíng都能推算出来,李玄度觉得,秦素这紫微斗数道行之深,只怕连他们唐国的大巫也是多有不及的。
秦素闻言,仍旧是一脸成竹在胸的微笑。
那一刻,她是断然没有欺骗了qíng郎的愧疚感的。
重生,是她身上最大的秘密,亦是她最后的底牌,她qíng愿带着这秘密活到棺材板上钉了钉,也不会吐露半字。
她含笑看向李玄度,眼神不闪不避,语声更是诚挚无比,说道:“无论如何,李郎得来的消息,却是让我们对隐堂的了解更进了一步。”
对李玄度的问话未置可否,开口时却是拓开一笔,论及别事。
李玄度凝在秦素身上的眸光,变得越加深邃起来。
那一刻,他忽然便有了种极为qiáng烈的感觉:
她对他,一定有所隐瞒。
在这位曾经的秦六娘、如今的晋陵公主身上,必然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于她而言极为重要,甚至远远重要过她的身家xing命。重要到她宁可拿紫微斗数来搪塞,也不肯再多说什么。
李玄度的心,往下沉了沉,
他似乎是应该生气的。
他们已然互定了终身,更有了远超普通qíng人之间的亲密举动,可她却还是对他有所隐瞒,无论是谁,都会因这种隐瞒而觉得不舒服。
可是,看着眼前这张还不曾完全长开的丽颜,李玄度却怎样也没办法生她的气。
那一刻,在他的心间晃动着的,唯有……心疼。
心疼她步履维坚,心疼她步步为营,更心疼她要以一身之力,去撬动一个国家、一个王朝的命运。
她正在做的事,是旁的女子绝对不可能去做、也绝对无法做到的,甚至就连男子也鲜少有人能够办到,而她却正一点一点地去做。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活得是怎样地艰难。
这样的她,他又怎么舍得去生她的气?
除了为她心疼,他感觉不到一丁点儿的不虞。
此时此刻,便在这满世界新绿的风物中,他忽尔便清晰地察知了自己的心境。
原来,早在他知晓之前,她在他的心里便已有了如此重的分量,让他宁可去忽视她的隐瞒,也不舍得对她有半点苛责。
或许他应该承认,现在的他,整颗心都在为她而牵动,再容不下一丁点的空隙,去生出其他的念头。
李玄度的手不自觉地用了些力,将秦素往身边拉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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