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为了中元帝,秦素也不能对桓子澄表现出太多的兴趣,否则,必将引来中元帝的不满。
本朝尚主,那还是有着相当多的优容的,否则今天也不会来这么多郎君了。
对于此刻的秦素而言,中元帝的万般宠爱,远胜于一切。
这般想着,秦素终是按下了满腹心思,面上含着浅笑,端出一副大度温和的模样来,望着那一道修长而艳丽的朱色身影,渐渐地走进了芦苇深处。
这人倒真是绝决得很,说走就走,连头也不回一下。
秦素几乎有些哀怨起来,眼底深处划过了些许不甘。
便在此时,身旁忽地传来了阿栗的语声,微带着讶然地道:“殿下,地上似是有个东西。”
秦素如梦初醒,回头却见阿栗的眼睛张得大大地,正看着方才桓子澄站立的地方。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秦素这才发觉,在那片稀疏的芦苇丛中,的确有一抹隐约可见的、十分娇艳的绯色。
“那是什么?”她轻声问道,一面已是不由自主地提步上前,yù待细看。
阿栗却是手快腿快,此时早便抢先一步,俯身将那东西给拾了起来,一面便笑道:“我还当是什么呢,原来是一枝花儿。”说着她便将两手举高了些,捧着那花儿送到了秦素眼前。
秦素垂眸打量,却见在阿栗的手掌中,静静地躺着一枝芙蓉花。那花分作三枝,只开了最中间的一朵,衬着青枝绿叶并几个含苞yù放的花骨朵儿,十分美丽。
而这还不算什么,最为奇特的是,那盛开的花儿颜色特异,竟是半白半绯,却是一朵罕见的杂色芙蓉。
“哟,此花倒真是少见。”秦素忍不住赞了一句,一面便将花枝拿在了手中,反复地端详着。
这种芙蓉花,玄都观里随处可见,但开得如此好看的杂色芙蓉,她却是头一回见,心下不免暗自称奇。
不过,再下个瞬间,她忽然便记起,方才站在这里的人,乃是桓子澄。
这一枝芙蓉,莫不是他落下的?
正愁着唤不回这位桓大郎呢,此时有了现成的借口,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秦素便已出声唤道:“桓郎留步。”
桓子澄这时候离着她们已有十余步远,听得秦素的呼唤,他便停下脚步,回身问道:“殿下有事?”
秦素将手里的花枝举高了些,笑道:“桓郎的花儿掉了。”
桓子澄闻言,凝目向她手中的花枝看了一眼,复又看了看腰畔的玉珮,像是找什么似地,视线逡巡了片刻。
随后,他便抬起了头,淡声道:“既是公主拾得了,此花便送予公主罢。”
秦素被他说得一愣。
桓子澄的面色仍旧一片冰冷,淡声道:“今日桓氏只来了我一人,此花于我,并无意义。”说着,他动作极为优雅地掸了掸衣袖,语声越发地淡然:“公主殿下若是喜欢,便留着;若是不喜,弃之便是。”
语罢,他向秦素揖了一礼,旋即转身,数息之后,芦苇丛中便只剩下一片枯索,那朱衣的身影已是再也不见。
秦素呆呆地捧着那枝芙蓉,有那么一会儿,她硬是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桓子澄把一枝不要的花送给了她?
这么好看、这么奇特的双色芙蓉,若是拿到今日的赛花会上,那是一定会取得名次的。
不对,问题的重点不在这里,而在于桓子澄的举动。
他此前说得明白,桓家没有年幼的小娘子,他是一个人来的。
可是,他一个人来参加花宴,又为什么要去折朵花下来?既无人可赠、又无人需他相助,他这手怎么就这么欠?一朵花儿他也不放过?
这人是不是真的有毛病?
秦素的手仍旧举着花枝,保持着方才询问桓子澄时的姿势,面上的神qíng则有点呆怔。
这莫名其妙地便收到了一枝花,且还是最为俊美的青桓亲手相赠,她是不是应该大笑三声,以示欢喜?
第707章 dòng中观
此念一起,不知为什么,秦素居然觉得,她这心里竟还真有那么几分欢喜。
这可是青桓赠的花啊,她相信,只要在德胜门大街上吼上这么一嗓子,这枝花绝对能被人抢破头。
她忍不住弯起了唇角,好似已然瞧见了自己被一群小娘子围在中间的qíng形。
“殿下,那个就是……青桓么?他可真是好看哪……”耳旁忽地传来了一声少女的叹息声。
秦素一下子回过了神,转首看去,便看见了一脸痴迷的阿栗。
此时,阿栗正两手捧心,一脸痴呆状地看着桓子澄消失的方向,喃喃地道:“青桓佩在身边的花,是被我拾起来的呢……”她说着已是飞红了脸颊,直是一脸的又羞又喜。
秦素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没见识!分明他也没那么好看。”
李妖僧才是最好看的好不好?
阿栗闻言,面上又红了红,倒是没再痴望着那片芦苇了,只笑着低头道:“殿下,这花儿可得好生收着才是,也免得负了青桓的一片美意。”说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立时回身吩咐:“来人,把那只柳条儿编的小花篮拿来。”
完全就是一副被迷住了心神的模样。
秦素暗自摇头,回头望去,却见阿桑、阿梅这几个也都是一脸痴呆状,显然是被桓子澄的样子给迷走了魂。
“罢罢罢,你们几个也别看了,将这花儿收拾出来是正经。”秦素无奈地说道,把那芙蓉花儿jiāo给了阿栗,由得她们几个拿柳条篮子装了,一面还吱吱喳喳地议论不息。
小娘子们就是无忧无虑啊。
秦素感慨地想着,总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是个老妪,看着年轻的女孩子们,心里沧桑得很。
花枝很快便被装进了柳条小篮子里,由阿栗亲手提着,秦素这厢则仍旧带着她们,沿着那片芦苇往前走,不多时,便来到了池塘的另一头。
此处仍旧栽种着零星的芦苇,疏疏淡淡的枯叶在东风里摇曳着,却也有着一种疏落的风致。
转过这片芦苇丛,眼前景致忽又有了变化,变得jīng致了起来。
有奇石堆就的大片假山,小径的另一侧还建了座jīng巧的六角朱漆亭,亭下种着几株茶花,此时那花儿尚还打着苞,从花苞上透出的颜色来看,定然是一种名叫玉茗的名品。
看着眼前的茶花与六角亭,秦素的脑海中,似又浮现出了她在秦家所住的东篱。
东篱之中,也有一座jīng巧的“都胜亭”,那亭前也种着茶花,品种比之此处要多些,花期也更长。
却不知,在东篱的都胜亭中,那凭栏而立的人,如今又会是谁?
秦素微有些怅然地想着,漫步踏上了石径。
那条石径正通向六角亭。
许是出于一种恋旧的qíng绪吧,这一刻的秦素,很想去亭子里坐一坐。
谁想,她这里才一踏上小径,那小径深处却忽地传来了一阵稚嫩的哭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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