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大流不出格,至少目前秦素还不想显出什么不同来。
不过,她想随大流,杜十七却显然与她想得不一样。
自进宫以来,这位静容华始终谨持自持,从不出头露脸,很是贞静。而中元帝想是玩儿腻了丽淑仪那种清丽袅娜的,如今却是迷上了静容华的这一个“静”字,隔三差五地便要召她服侍,有时候还会留她在永寿殿过夜。
当四月行至末尾时,这宫里的风向渐渐地就有些变了,那些以往凑在丽嫔身边的人,如今全都跑去向杜十七献殷勤去了。
几位高阶的夫人自不可能gān看着不动,于是,这宫里落水的、被泼了茶的、吃坏了肚子的事qíng,便多出了好几起,起起都和静容华沾着边儿。
这些夫人们斗法斗得正欢,秦素便坐在台子边儿上瞧热闹,一来二去的,四月初夏便也行至尾声,眼瞅着就到了五月。
便在五月初一这天,永寿殿迎来了一位稀客炙手可热的静容华夫人,大驾光临。
于秦素而言,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杜十七能够忍了这么久才来,她还觉得奇怪呢。
之前在水榭前所受之rǔ,想必杜十七从未忘记,她此次前来,一定是来找回场子的。
至少在杜十七到来之前,秦素是如此作想的。
然而,让秦素意外的是,事qíng却并非如此。
杜十七来永寿殿,却是来送请笺的。
原来是端午将至,中元帝兴致大发,临时决定要办一场夜游宴,宴会的地点设在平就宫,而夜游的场所则是沿着玉露河沿岸而设,届时会有各种水灯并游船、歌舞等乐事。此外,本次夜游宴并未分席,贵族高官皆可携眷参与,想必其热闹程度不会输于上巳宫宴。
望着手上那张颇为正式的石榴笺,秦素的面上有着些许讶然。
她倒不是讶然于这张请笺,而是讶然于中元帝居然肯在端午节设宴。
在秦素的记忆中,中元帝一向都不大喜欢端午节,这一世怎么忽然想起来大宴群臣了?
莫不是杜十七撺掇的?
秦素心下狐疑,看向杜十七的眼神就变得越发地深了起来。
“静夫人亲自前来,竟是来送请笺的么?”她笑着问道,将请笺放在了案旁。
杜十七未急着说话,而是抬手理了理发鬓。
水蓝色绣莲纹的云纱宽袖落下,露出了一截纤细洁白的皓腕,腕上那枚色如寒潭的碧玉镯子,极为抢眼。
秦素错眼瞧去,心下暗惊。
她分明记得,这镯子应该是先皇后戴过的,却不知中元帝是出于什么念头,竟将此物赏给了杜十七。
死人用过的东西,亏得杜十七当宝贝似地戴着,她也不膈应得慌。
秦素暗地里撇了撇嘴。
此时,杜十七终是展示完了她的玉镯,便温温雅雅放下了衣袖,笑道:“殿下乃是我大陈最尊贵的公主,请殿下参加端午宴,自是要妾自己跑一趟,才能显示出诚意的。”
这话说得秦素心下好笑。
她秦素就在这宫里住着,大陈皇宫就是她的家,哪家的主人宴客还要给自己备张请笺的?
杜十七此举,就是把秦素划在了外人的圈子里,更是隐晦地告诉秦素,公主总是要嫁人的,而她这个容华夫人,却将一直陪在中元帝身边。
真是好大的脸面。
“静夫人好生客气,倒叫本宫汗颜。”秦素含笑看着她道,一双明眸如水洗过一般,gān净得不带任何杂质:“听静夫人这意思,这夜游宴就是由静夫人主持了,是不是?”
第748章 端午宴
听得此言,杜十七面上便露出矜持的笑来,谦逊地道:“这倒不是的。陛下说这夜游宴不算特别正式,遂临时指派了由妾与殿下共同主持。妾是什么都不懂的,心下却是慌得很,所以今日便不请自来了,一是送请笺,二来也是要与殿下商量商量,弄个章程出来。”
她的态度极是客气,只可惜,那只镯子却出卖了她心底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她这是来示威了,顺带扯上中元帝这块虎皮做大旗。
此等伎俩,简直有负杜容华前世之jian诈恶毒,太没意思了。
“既是父皇有命,那这个章程便还是听父皇意思罢,本宫不好专擅。”秦素云淡风清地说道。
杜十七微微一怔,不由问:“殿下不愿意管么?”
秦素“噗哧”一笑,道:“静夫人这话若传出去,别人可要骂本宫不自量力了,这岂是本宫愿意不愿意的事儿?既是宫宴,总有一定的规制,哪里容得本宫置喙,这事qíng最终还是需得jiāo由客曹部,由他们那里划下章程来,才是正理。”
杜十七被她说得微窘,垂下了头,眸中飞快地闪过了惊异。
她分明听那人说过,这个便宜公主根本不晓事,浅薄无知,很好对付。
可此刻看来却满不是那么回事儿。
把事qíngjiāo给客曹部安排,好坏两不沾。这位公主殿下推托的功夫,堪称纯熟。
杜十七悄眼打量着秦素,总觉得,眼前这张美艳得过分的脸蛋儿,有点刺目。
“原来还有这番道理,却是我唐突了。”她垂了头细声说道,态度仍旧很是谦恭,“还要多谢殿下提点,不然妾就要闹笑话儿了。多谢殿下相助。”
秦素柔柔一笑:“静夫人太客气了。想杜氏乃是冠族,静夫人出身名门,教养严格、xingqíng贞静,行事自是稳妥得很,倒是我要向静夫人多学着些才是。”
此言一出,杜十七的面皮就有点发僵。
这话怎么听都像在骂人。
谁不知她杜十七是庶女出身?
谁不知她在上巳时偷偷入宫,爬了中元帝的龙榻?
所谓教养、所谓贞静,这可不是暗着打她脸么?
杜十七白净的脸上,迅速地染上了一层薄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秦素好整以暇地端着茶盏喝茶,一面欣赏着她表qíng。
可惜的是,杜十七委实太会演戏,那一层薄红很快便又消失了去。
她迅速地调整好了表qíng,便斯斯文文地端起了茶盏,小口啜了口茶,柔声笑道:“妾蒲柳弱质,如何敢与殿下相提并论?倒是殿下处事大方稳重,妾要多向殿下学着些才是。”
“静夫人太客气了。”秦素笑吟吟地将茶盏放下,拿锦巾拭着唇角,款声道:“说起来,静夫人入宫之后,我却一直病着,倒是没去你那里瞧瞧,这是我失礼了,还请静夫人莫怪。”
杜十七闻言,益发笑得谦和:“殿下乃是金玉之身,自当保重为上。”说着她便向秦素的衣袖一指,自嘲地笑道:“这种送请笺跑腿的活计,便由我们粗人来做便是。”
这话说得很是有分寸、很是知礼,相较而言,秦素此前的话里有话,就显得有些不大厚道了。
杜十七的反击,还算有几分样子。
秦素漫不经心地想着,也并没将此当回事。
贵为公主,骄横无理那是正常的,据说赵国的公主还经常当街拿鞭子抽人呢,她这个大陈的公主一直老老实实呆在深宫,简直循规蹈矩得都不像公主了。既然杜十七凑上来要衬她这个祸国殃民的公主,那就让她多在一旁衬着便是,秦素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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