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锦春_姚霁珊【完结】(6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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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素是断然不会承认她在胡乱用药的。

  那些药理知识她也只略知一二,她手头的泻药是按照隐堂配方所制的,其中有一味半夏,恰恰与qíng药中的一味乌头相克,所以她就大胆地用了。

  反正又吃不死人。

  当年药庐试药的药人,在吃了好几种类似的药后依旧活了很长时间,所以秦素也没想那么多,直接把药都给了太子。

  如果换个角度去想,秦素给太子殿下所谓的“解药”,其实也是一种毒药。

  也就是说,她这是在给太子下毒。

  桓子澄回过头来,看了秦素一眼。

  那一眼,含着满满的无奈。

  “你啊……”他只说了这两个字,便摇了摇头,复又转身往前走去。

  秦素紧随其后,很自觉地不再说话,直到走出好一会后,她才咂么出一点儿不对劲儿。

  桓子澄认识路么?

  他就这么直往前走,该不会是胡乱走的吧?

  她连忙抬头辨了辨方向,随后便发觉,桓子澄居然没走错。

  “你来过这里?”秦素忍不住问道,心下极为奇怪。

  桓子澄大步前行,连头都没回,只抛过来一把冷湛的声线:“观星辨位,殿下不知么?”

  秦素噎了噎,旋即心下骇然。

  分明身中qíng药,受药xing发作之苦,可桓子澄却行若无事,甚至还能在与她说话之余,观星辨别方位,自己找出前路,根本就不需要她指引。

  这位青桓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

  这秉xing又是怎么形成的?

  在秦素的两世人生中,还从未见过有谁如他这般,兼具聪明的头脑与铁铸般的意志。

  这样杰出的人物,前世居然落得如此惨死,委实令人扼腕。

  这般想着,秦素便又生出几许惘然。

  她倏然便想起,前世时,桓子澄在临刑之前,曾以木屐敲断石,敲出了一整首的《长清》,一曲绝响,直令满城尽泣。

  而此刻,这个人却正走在她的身前,绯红的衣衫在风里飞扬着,如夜色中的火焰,灼艳而又幽寂。

  那是一种极微妙的感觉,如梦似醒,令人恍惚。

  秦素像是陷入了一种幻像之中,qíng不自禁地幽幽叹了口气,喃喃轻语道:“《长清》之孤绝,而今再难闻了。”语罢,复又一叹。

  走在前面的桓子澄,身形陡然一顿。

  他的动作来得突然,秦素此时正紧跟在他的身后,猛不防他停了下来,一时不及收步,一头便撞在了他的背上。

  “咚”,不算太响的一声,却撞得秦素险些闷哼。

  第776章 《长清》绝

  秦素连忙后退了一步,用力揉着被撞疼的鼻尖儿,没好气地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说停就停,也不晓得提前说一声儿?不知道你身后还有人么?”

  桓子澄没回身,唯冰冷的语声和着夜风而来,凉飒飒地拂过耳畔:“殿下方才说了什么?”

  秦素很想翻个白眼,不过鼻子太疼,没力气翻了,只能愤然道:“我说让你好好走路,别骤停骤行的。”

  “不是此语。”桓子澄的语声极凉:“殿下前头幽幽自语,说了什么?”

  秦素继续揉着鼻尖儿,没好气地道:“我说《长清》很好听。怎么了?我又说错了?”

  四下悄然,唯夜风拂动野糙,刷刷轻响。

  “殿下……听过?”良久后,桓子澄清冷的语声方才传来。

  他仍旧背向着她,语声中似含着某种深意:“宫学之中,也教女子此曲了吗?抑或是说,殿下以前曾听别人奏过完整的《长清》?”

  《长清》乃是君子之曲,通常女子是不会去学的。且此曲还是前朝遗留的古曲,据说现存于世的只有残篇,会弹之人并不多,能奏出全曲之人,秦素只知道一个桓子澄。

  此时他有此一问,倒也正常。

  秦素并没注意到桓子澄语声中的异样。她侧首想了想,便摇头道:“我只是听人说过这曲子罢了,却是一次都没有听过。宫学里也没教这些。”

  前世时,桓子澄行刑那天的qíng形,她的确是听小宫人转述的,自然,那一曲绝响的悲怆,她也从不曾领略。而这一世,她重生后没几日就开始守孝,孝期又怎么可能动丝竹?再退一步说,她秦家也没这么珍贵的琴谱,以秦素的经历,她没听过才正常。

  倒是隐堂,隐堂传授琴课的夫子,有一次曾问过她要不要学《长清》的残谱,却是被她婉拒了。

  彼时学琴,不过是为了取悦他人,而《长清》之孤高清绝、洁净无尘,以她前世之心境,就算抚了出来,亦不过是玷污佳作而已,倒不如唱几句《懊侬歌》更能惹来旁人怜爱。

  秦素在夜色中自嘲地咧了咧嘴,不再言声。

  听了她的话后,桓子澄修挺的身形,却是微微一动。

  那一刻,秦素几乎以为他会回头。

  可是,他终究还是不曾回头,而是抬头看了看前方,淡然道:“待出了这条小路,殿下便先走吧。我会再等些时候露面。”

  他二人如果同时出现,定然又是一番是非,桓子澄的安排堪称贴心。

  秦素被他岔开了话题,倒也没当回事,只笑着点头:“就算桓郎不说,我也要这样说。我的宫人还等着呢,我身为公主,自不好一直藏着不见人,总要在玉露河边走一走才算合宜,且越早露面便越好。”

  “正有此意。”桓子澄说道,语罢便让去了道旁,展了展衣袖,淡然一笑:“请殿下居前。”

  秦素“嗯”了一声,提着裙子往前走了两步,又有些不放心,转首问:“前面的路你可识得?要不要我再与你说说?”

  “我识得,殿下自去吧。”桓子澄说道。

  不知何故,他此刻的声音听起来并不似往常平淡,而像是带着某种qíng绪。

  秦素疑惑地打量了他一会,却终是不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来,只得悻悻地转过身,快步踏出了小径。

  由这条小径出去后不远,便是一段僻静的宫道,那宫道取势狭长,两侧皆是高高的宫墙。

  此际正是夜阑人静,细长的宫道中寥无人迹,秦素兀自走了一段路,举首看去,却见两道高墙夹着一线幽蓝的夜空,菲薄的云层下,描画出淡淡的一弯眉月。

  不知从哪里chuī来的风,稀溜溜自那夹道中穿堂而过,秦素忍不由将衣裳紧了紧。

  虽是五月仲夏,然这北地的晚上还是凉慡的,那风儿也带着些许凉意,倒是有些yīn森森地起来。

  饶是对这里颇熟,秦素此刻亦有些发憷,总觉得这漆黑的巷子里藏着什么。她深吸了口气凝了凝神,正待提步,蓦地,耳畔传来了一声低唤:“婉娘。”

  秦素大惊,连忙止住脚步,迅速贴墙而立,尽量将身形藏在墙根儿下的yīn影处,掌心已然汗湿。

  这大半夜地,怎么此处竟会有人?

  她在袖中握紧手掌,心下却是暗自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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