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薛六娘十分客气,江八娘便笑着摇头道:“我也是防备万一罢了,这雨实在太大了。”一面说话,她一面便不动声色地看向了秦彦婉。
秦彦婉与她视线相触,便微不可察地向她点了点头,江八娘会意一笑,便又转开了视线,笑道:“罢了,既是遇见了,咱们便一路回去吧。”
众女自然应是,于是,江八娘便命小宫人替女郎们打伞,众女自回住处不提。
且不说回院之后,众女郎是如何煮水烧汤、祛除寒气,只说第二日,那青莲宴上便接连传出了好几个消息,这其中,又以第一个消息最为惊人:
原本兼任着品评之职的容华夫人,因病退出了青莲宴。
在历届青莲宴中,这都是从没有过的事儿,这消息一出,立时便惊动了满园的女郎,而很快地,又有更多的消息传了过来,每一个都叫人心惊。
就在昨日的huáng昏时分,有人亲眼瞧见,有一个着紫色宫服的大监,冒着大雨亲自来到了牵风园,先是与梁氏等三位夫人密议了许久,随后这大监便将容华夫人给带走了。
请注意,此处说的是带走,而非请走。
据某小宫人传出的消息,当时容华夫人正在沐浴,那大监连梳头的功夫都等不得,竟是直接便将披头散发的容华夫人塞进了小车。其后,大皇子夫人梁氏便一脸沉痛地宣布:容华夫人因得了急病,退出青莲宴。
就在众人惊讶于容华夫人的突然退出之时,紧接着便有第二个消息传来,亦是与容华夫人有关。
昨日下晌,容华夫人居然命薛氏、江氏并秦氏等几位女郎,冒雨替她摘花儿,直接导致几位女郎轻重不一地感染了风寒,所幸她们年轻身子骨儿好,倒没落下大病,却也请医问药地折腾了半宿。
听了此事之事,有那脑筋活络的,不免就将此事与前一件事联系在了一起,从而得出了一个很是合理的结论:静容华借故磋磨江、薛二姓女郎,于是江家与薛家联手治了她,把她踢出了青莲宴。
得出这个结论后,再去看第三件大事,似乎就很容易理解了。
这第三件大事,却是与晋陵公主有关的。
就在煮雪斋众女冒雨回到住处后不久,晋陵公主便将杜家几个女郎叫过去说话,期间不知发生了什么,这些杜家女郎竟被公主罚抄经书,直抄到大半夜才把人放回去,那几个女郎又累又饿又受了惊吓,当即也都病倒了。
这三件大事接连发生,直叫人目不暇给,一时间,连比试的紧张氛围被冲淡了,牵风园中人心浮动,私下里的议论更是没停过。
青莲宴举办了那么多回,回回都不太平,这也是惯例了。但却从没有哪一次及得上此次,发生了这样多的大事,而最重要的是,晋陵公主与容华夫人的矛盾,已然摆上了台面儿。
这和以往大家面子上你好我好、私底下暗斗不息的qíng景大不一样。
如果说,容华夫人的举动,多少还能拿出个幌子来糊弄糊弄人,那么,晋陵公主后来的做法,就完全是撕破脸了。
像这样不顾人脸面直接对上的qíng形,让牵风园中的人都觉得,这公主殿下,委实刁蛮。
不过,想一想这位公主殿下的出身,此事却也在qíng理之中。
晋陵公主本就是在乡间长大的,又被人当外室女欺负了这么些年,如今贵为公主,却还有人胆敢踩她的脸,你说她能不急眼?能不报复?能不小人得志、有势就用?
当消息传出牵风园时,各士族在议论纷纷的同时,也开始告诫家中子女:没事儿别去惹公主殿下。
到底大家还是要脸的,对上这位不顾脸面的公主,那是绝讨不了好去。杜家就是现成的例子,被人打嘴巴子打到脸肿,委实难看。
外头的这些传闻,秦素自是一概不知的。
她只知道,只要她一天是公主,这天底下就没几人是她打不得、骂不得的,她只管甩开膀子做就是,就算天塌了,也还有中元帝顶在前头。
于是,便在满园子的沸沸扬扬中,秦素所住的“凌波馆”中,却还是悠闲与安然的。
江八娘踏进凌波馆时,便见那院子当中一汪碧水,水上零星地开着几朵粉嫩的睡莲,小宫人们也皆是一派闲散,或在廊下逗弄鸟儿取乐,或凑在一处说笑,动静虽不大,却是满园子的安逸。
江八娘便在心下叹了口气。
公主就是公主,做什么都理直气壮,就算罚了冠族之女,也没人敢说她什么。
人和人果然是大不一样的。
怀着满心的感慨,江八娘被阿桑引去了正房。
挑开湘帘、转过竹屏,那屏风后头是一具矮榻,榻上有一美人儿,倚隐囊、搭凭几,慵慵懒懒叫旁边的使女剥葡萄喂她吃,一派逍遥自在。
“江氏八娘参见晋陵公主。”江八娘上前屈身行礼。
秦素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先命阿栗等人退下,方笑道:“你先坐下罢。今年这葡萄特别甜,一会儿我叫人给你送些过去。”
自成为公主的伴读之后,秦素三不五时便要赏些东西,江八娘已经习惯了,此时闻言先谢了一声,便坐在了旁边的小鼓凳上。
因阿桑与阿栗等人皆退了出去,房间里再无旁人,秦素便闲闲问道:“昨日下晌到底是怎么个qíng形?”
第855章 述前因
昨日的事qíng秦素根本就赶不及处置,所幸后来收到阿梅送来的消息,道一切都好,她也就索xing丢开了手,直到今日才问起。
听得秦素所问,江八娘往左右看了看,到底还是没说话,只拿手指沾着茶水,在案上写了个“三”字,又写了个“薛”字,旋即便拿巾子拭了去。
秦素略一转念,立时了然。
这个“三”字,指的自是江八娘的三姊——丽淑仪;而那个“薛”字,这满园子除了薛六娘,也没人对上号儿。
将这两个人放在一处,事qíng便也明了。
“原来还是这事儿。”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神qíng居然有点发苦:“看起来,你家这位姊姊的真身已然叫杜十七窥破了,否则她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专挑着这事儿去做。”
江八娘自也知晓秦素的意思,唇边便也浮起了一个苦笑:“这也是我担心的,我现在就怕她把事qíng挑明了。不瞒殿下说,这几日我就没一个晚上睡得安生的。”
丽淑仪假死一事,就是悬在她们头顶的一把刀子,时不时地就有掉下来的危险。
对于江八娘的担心,秦素却是没放在心上,只笑着摆手道:“这件事你却不必忧心太过,杜十七绝对不会明着说的,杜家也绝不会明着cha手,你但放宽心便是。”
以“那位皇子”对中元帝的了解,他是绝不会把杜家放在明面儿上的,那样做无异于给了中元帝一个迁怒对象,万一他往后对杜家不喜了,“那位皇子”可就损了一大助力,那岂非得不偿失?
听了秦素的话,江八娘的眉心却也没放松,仍旧一脸忧色。
秦素知道她担心些什么,有心想要解释几句,又觉得一时间难以说清,想了想,遂又换了个话题,问道:“杜十七把煮雪斋的人都叫去,其目的就是想让薛家六娘与那个人碰上一面。照此看来,她二人想必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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