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切切语声,莫不离那张充满矛盾的脸上,像是涌起了某些qíng绪,竟使得他的面容有些扭曲。
良久后,他长叹了一声,身上的气息终是完全地缓和了下来,微带倦意地道:“这道理我都懂,只是……”他摇了摇头,面色有些无奈:“这两位宗师,一位谨慎太过、一位又怪诞太过,总是不能叫人完全地放下心来。”
阿烈便道:“云宗全身而退,保住了我方一位宗师,这正是他谨慎之功。桓氏突遭大变,此事极诡,先生还是将jīng力放在大都吧。”
听了他的话,莫不离身上的气息便又冷了下去,陡然一拂衣袖,冷冷地道:“你们马上就去,把能派上用场的人手都派出去,给我仔仔细细地查清这件事。”
阿熹与阿烈齐声应诺,不再耽搁,一同退出了小院。
雨不知何时变得小了些,纤细如牛毫一般,在微弱的烛火下飘舞着,落地时竟是无声。
望着远处被大火照亮的半边天空,莫不离面色晦暗,在廊下立了许久、许久……
中元十五年八月,天子行猎、众臣相随的煊赫与热闹,先是被丽淑仪失足坠崖一事搞得一片惨淡,随后便又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尽皆燃尽。
这场大火为大陈带来的,不止是冠族桓氏老宅几成废墟、族人死伤无数的惨状,更是以赵国刺客潜入大陈首府肆杀意戮的猖狂行径,令整个大陈蒙羞。
端座在景泰殿的玄金宝座上,中元帝的脸色黑如锅底,一只手牢牢地按住扶手上的金镶玉龙头,手背上青筋凸起,眸光冷冷,打量着堂上诸臣。
纵然桓氏如今的qíng形是他所乐见的,桓道非中风、桓子瑜瘫痪、桓子瑾被杀,桓家男丁损失惨重,这qíng形更可谓令人欣喜。可是,到底他这个做皇帝的,也是被人给打了脸。
天子脚下,赵国刺客竟敢如此大胆,竟然杀到了桓氏家里去。这让中元帝不由又想起了太子被刺的那段日子。
而更令人惶惶的是,在桓氏老宅的废墟之中,不仅残留下来赵国辅国大将军特有的、带有双翼狮子标记的兵器,更秘密搜到了一枚火凤印。
正是这枚火凤印,让中元帝心神不宁。
每日里,闻着从皇城西侧飘来的那种焦糊中带着血腥的气息,他的心中便会生起qiáng烈的不安。这不安的感觉是如此地叫人难耐,竟然将桓氏惨状所带来的喜悦,全都给压了下去。
这般想着,中元帝yīn冷的视线,便又瞄向了江仆she,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最近的麻烦事委实太多,他已经快要压不住火了。
惠风殿一死就死了好几个人,这件事还没查清,紧接着桓氏又是刺客又是大火,简直没个消停。
中元帝原本还对丽淑仪之死耿耿于怀,总疑心这其中是否有异。现在,桓家这场堪称灭门的惨祸,将惠风殿的刺杀事件直接比成了小事。
他已经将此事全权jiāo予几位皇子协同处理了。
除此之外,太子殿下最近又生了重病,一时半会儿似是好不了,这也让中元帝又添了一重烦恼。
当此际,他还是希望有一个太子夹在中间,缓和一下君臣之间的紧张气氛的。
“怎么,众爱卿到现在都还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么?”yīn着脸沉思良久后,中元帝终日是开口说道,森然的语声在大殿里回dàng着,给人极qiáng的压迫感。
殿宇中一片死寂。
数息之后,位列三公之一、兼任着客曹部尚书令的大司徒蔡之培,颤巍巍地出列奏道:“启禀陛下,客曹部已向赵国发国书,责问此事。然赵国君矢口否认,赵国国书在此。”
他一面说话,一面便从旁边的客曹部尚书手中接过一只托盘,那盘中便放着赵国国书,他亲手捧着托盘,行至玉阶前高举过顶,有小监将托盘接过奉予了邢有荣,再由邢有荣呈上中元帝。
中元帝的视线向那盘中扫了扫,蓦地冷笑道:“孤叫你们查出原委,找出那几个猖狂的刺客,你们就孤看这个?”
他拿起那份国书放在手中掂了掂,又狠狠掷了回去,陡然提声道:“你们是傻了么?此等事qíng赵狗如何会认?难道人家真要回一份国书说这就是我们做的?”
天子一怒,百官伏地。
众臣“呼啦啦”一声,尽皆跪倒在地,就连蔡之培也拖着老病之躯,伏在了玉阶前。
中元帝垂目看向那跪了满地的朱袍紫带,目光停顿在了三公之位空出来的那个位置上,冷然道:“孤之三公,已然缺了一人。这还不够么?难道你们是定要让那赵国狗贼杀进皇城,众位爱卿、衮衮诸公,才肯动上一动?”
随着话音,他“啪”地一声便将身旁的一撂奏折扫去了地面,怒道:“若是连几个赵国刺客都查不出来,孤要尔等何用?”
第912章 请献计
景泰殿中再度陷入一片死寂,诸臣并诸公皆是扶地而跪,沉默不语。唯有江仆she江奉先,微微抬起头来,似是往上看了一眼,却又飞快地伏地跪好。
他的举动,中元帝自是瞧见了。
他的眼角眯了眯,然神色仍旧十分yīn沉,并未再开口说话。
赵国刺客来无影去无踪,他这个做皇帝的甚至把向来舍不得用的金御卫也派了出来,却仍旧查不到半点消息,他自是极为恼怒。
其实,这也怪不得下头的人不尽心。
这可不是普通事件,随便抓几个百姓搪塞便能糊弄过去。这可是赵国刺客,若是抓来的人说着一口大陈官话,你叫他们如何jiāo差?
也正是因此之故,从事发至今已然过去了七、八日,那几个赵国刺客始终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消息。
坊间有传闻说,那赵国派来的高手直有飞天遁地之能,连桓家的四大宗师也给杀了,简直就是凶残得要命。
在这种传闻之下,百官之中渐渐开始有了一个说法:那赵国派来的刺客当中,很可能有一位传说中的大国手。
如此qíng形下,那些搜寻之人自是个个惜命,根本无人敢真的去寻找刺客,纵然那些金御卫十分尽责,也终是孤掌难鸣,在多方推诿之下并无半点发现。
每思及此,中元帝都会有种既憋屈、又无力的感觉。
他这个皇帝当的,委实是太没意思。
这种感觉一直维持到大朝会散朝,中元帝方铁青着一张脸,拂袖而去。
回到寿成殿后,他仍旧坐立难安,因嫌小监送来的茶水太汤,还将一整套前朝古瓷都给摔了。
寿成殿中一应宫人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也不也敢出。
在殿中不安地踱了会步后,中元帝便唤道:“邢大监,去叫江奉先过来一趟。”
江仆she方才分明就是一脸有话要说的神qíng,但在朝堂之上却缄口不言,很显然,他要说的话,并不宜于当众说出。
邢有荣听得这一声唤,直是如蒙大赦,颠着一双老腿亲自下去找人,不多时,便将江仆she带了进来。
江仆she进门后就要行礼,直接被中元帝给拦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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