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姑说话的声音虽然低,可她当时和姜宪隔着个茶几坐着,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她以为姜宪会点点头让七姑退下,谁知道姜宪却低声笑着和七姑道:“我最不爱吃京城里的点心了,特别是御膳坊做的,不是太甜就是太绵。我喜欢吃江南的小吃。你让他给我找个江南的厨子。”
姜宪说话之前抿着嘴笑了笑,眼底流露出几分狡黠。
分明是调侃李谦。
七姑显然也看得出来,慈目地笑着称“好”,和姜宪凑着兴儿一起打趣李谦:“您看是要请柳翠阁那样的还是请雪涛斋那样的?”
江南的雪涛斋是做糖起家的,渐渐做大之后,开始开点心铺子。他们家的点心花样最多,什么异异怪怪的口味都有。柳翠阁却是江南的老字号,做传统的苏浙点心,在苏浙一带的京官里面声誉很高,谁家有个婚嫁如果不是在他们家定的点心,会显得不够档次。
姜宪摸着下颌笑,道:“当然是柳翠阁的口味!大家不是都说好吗?”
七姑笑着退了下去。
房夫人任姜宪捉弄着李谦,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和齐夫人说着话。
像姜宪这样的女孩子,恐怕从来都没有尝过伤心难过、诚惶诚恐的日子吧?
金媛在心里叹了口气,随着自己的两位兄长去了李府。
下马车的时候,她看见七姑正和李谦在大门口说着话。
她很是意外,问身边的丫鬟红袖:“他们在说什么?”
红袖是金宵亲自调\教出来放在金媛身边的,闻言会意,佯装不经意地从李谦身边走过,就听见李谦吩咐七姑:“她可能是真的不喜欢御膳坊的点心,你别以为她是笑着说出来的你就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我会让谢元希从柳翠阁里找个会做点心的师傅过来的。”
七姑笑着应诺,回了总兵府。
谢元希却十分的为难,道:“柳翠阁传承百年,只怕不容易挖人。”
李谦笑道:“我又不是要开点心铺子,挖什么人啊!你直接让人找到柳翠阁在京城分号的大掌柜,让他给个人到家里来做点心,他要是不给,你就去找姜家的大总管。”
谢元希道:“找姜家的大总管,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李谦不以为然地笑道,“难道我不找姜家帮忙,别人就会以为我比姜家的家底厚实了不成?我们现在的确是比不上姜家,难道以后也永远比不上姜家?现在姜家帮我们的忙,这恩qíng记在心里,以后姜家要帮忙不要藏私就是了。”
谢元希恭敬地应“是”,不由对李谦再一次刮目相看。
天下间不知道有多少人议论李谦是癞蛤蟆吃了天鹅ròu,靠着岳家升官发财,若是一般人,早就勃然大怒。可李谦不仅没有动怒,反而很坦然地承认自己现在的确配不上姜宪,要gān什么事,还会找姜家帮忙。也许在别人眼里,会觉得李谦这是厚颜无耻,在谢元希看来,这恰恰是李谦真xingqíng的地方——既不回避自己的错误,也不会因为流言蜚语而改变主意。
他连夜赶往京城。
李谦站在正房的台阶上,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心里却生出几分困惑来。
照理说,姜宪要什么有什么,应该会很自信豁达才是。
她豁达到是真豁达,就是男子也比不上。
却一点也不自信。
这种自信不是来自由她对事物的判断或是决定,而是来自于对自己的肯定。
她看似风轻云淡的做派下,却隐藏着股事事都怕麻烦别人的怯懦,有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悄悄地想办法解决,从来都不求人,除非这个人极让她放心,极得她的信任。
保宁怎么会养成这样的xing子?
难道是被什么人狠狠地拒绝过?
让她觉得自己的存在并不让人欢喜?
李谦的眉头紧紧地锁成了一个“川”字。
他让人去把七姑追了回来,遣了身边服侍的问她:“你当初为什么会投靠我?甚至愿意在内宅做个管事的媳妇。”
七姑出身武林世家,年纪轻轻就在江湖上崭露头角,后来嫁的丈夫虽然出身、门第都不如她,却英俊潇洒、jīng明能gān,投靠糟帮之后,很快就成了糟帮镇江分舵的分舵主,糟帮五位执事之一。她却在父母双亡后和丈夫和离,隐姓埋名在江湖上卖艺,后来更是自愿卖身,做了李谦身边的一个仆妇。
在李谦看来,七姑简直是脑子有毛病。
而且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太信任七姑。
七姑不由面露苦涩,小声道:“欧英嫌弃我粗俗,看中了一位举人家的小娘子,正巧别人也相中了他,所以只好休妻。和离,不过是给我几分体面罢了。”
李谦蹙眉。
七姑的声音既疲惫又悲怆,偏偏没有一丝的愤怒:“说到底,还是我太无能。而我娘家那里已由我嗣弟当家,我不愿意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让自己面目狰狞,láng狈不堪,更不想让先父先母的声誉受损,所以才离开欧家的。可我又想知道,我到底哪里不如那个举人家的小姐?就因为她出身书香世家吗?可欧英也不是什么读书人啊!”
到了如今,她眼里依旧满是伤痛。
☆、第二百五十七章 打趣
七姑的模样刺了李谦一下。
他恍然间突然有点明白。
七姑明明可以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却因为婚姻的失败,欧英的否定,选择投靠李家做一名内宅的妇人,她所求的,不过是想知道那些所谓的大户人家是怎样生活的,她又哪里不如那些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
他想到当初他陪着姜宪去郑大人胡同捉/jian,她明明已经知道了事qíng的真相,却非要亲眼看到了才死心……对姜宪来说,赵翌会不会就是她的欧英呢?
所以她一个人的时候总会不经意间流露出落寞的表qíng来,所以她对别人的qíng绪总是那么敏感,怕被拒绝而宁愿什么事也不做……
李谦觉得自己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他挥了挥手,让七姑退了下去,自己却忍不住去了厨房,守在厨房里让灶上的婆子做了一匣子热气腾腾的米糕,用块夹棉的小毡毯包了,悄悄去了大同总兵府。
姜宪此时正依在大迎枕上由着百结和香儿帮她通头,她则有一搭没一搭地和qíng客说着话:“有没有什么好的醒酒汤?你们家大爷照这样喝下去,总有一天要醉死的!”
qíng客一面笑着帮她整理着到处都是的描花样子,一面轻笑道:“这我还真不知道!我明天一早就去问问家里厨上的人。”又安慰姜宪,“郡主不必担心,大爷素来是个有分寸的。也就这几天会喝喝酒,等到回到了太原,可不是什么人的酒大爷都喝的。”然后说起了金媛的生辰,“大爷说金家给huáng老安人送寿的人已经到了,明天下午就会启程返回太原,到时候金小姐会跟着一块儿回去,那金小姐的生辰郡主就去不成了,您看,要备一份礼让七姑送过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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