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贵人紧紧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来,可苏沁琬却是一派无知又无辜的模样,让她猜不透对方是真的太过于天真,还是心思深沉到让她察觉不了。
可是,无论怎样她都不会相信,如今独宠的愉婉仪,真的会不担心有朝一日被人分宠!
“婉仪,天色不早了。”芷婵轻声提醒。这段日子这位陈贵人三头两日便往怡祥宫里去,可从观察可知,主子并不太乐意与别宫妃嫔往来,是以她很有眼色地出声。
陈贵人自然也是会看眼色之人,见状便道,“天色确已不早了,改日再寻姐姐说话。”
苏沁琬又客气了几句,这才扶着芷婵的手上了轿辇,一路晃晃悠悠地往怡祥宫去……
从龙乾宫离开的赵弘佑,径自去了御书房,进了门,便见一身黑衣的年轻男子规规矩矩地站立一边,看到他出现后连忙迎了上来,行礼跪拜,“属下周源,参见皇上!”
“免礼!”赵弘佑一撩衣袍在宽大的椅上坐下,“今晚之事,可有打糙惊蛇?”
“并不曾,属下只是命人小心盯着,不敢让对方察觉。”
赵弘佑点点头,“如此甚好,让你手下的人盯着紧些,看对方还隐藏些什么人,务必将他们连根拔起!”
想到后宫中那些隐藏的势力,他眼中一片yīn暗,只怪他当年分。身泛术,只顾着与前朝那些老狐狸周旋,无暇顾及后宫之事,这才让她们钻了空子。若非这几年他的孩儿一个接一个夭折,有孕妃嫔一个跟一个小产,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后方竟是如此险恶。
暗叹一声,抬眸却见得力下属嘴唇动了动,一副yù言又止的模样,他不禁微微一笑,“有话但说无妨,这般婆婆妈妈的实在不是周统领的风格。”
周源憨憨地挠挠后脑勺,再摸摸鼻子道,“属下只是觉得,如今前朝之事一刻也不能松懈,皇上又要顾着前方,又要念着后方,实在是辛苦了些。况且,女子那些事还是女子更清楚明白些,皇上不如……”
赵弘佑摇摇头,满腹惆怅地道,“你的意思朕明白,历来便是男主外女主内,后宫亦如府邸内宅,本应由女主人掌管。只是,一个有能力又与你齐心的妥贴人,实在是可遇不可求。”
他的元配皇后夏馨惠,何曾不是个聪慧有加又手段了得之人,燕碧如及徐韵兰二人如今在后宫中算是威风至极了,当年不也是被她压得死死的。更难得的是她始终保持着一颗良善之心,并不主动挑事,更不滥杀无辜,亦正因为此,她在世时,后宫中才有皇子公主的出生。
只可惜,只一条不与他同心,便能将她挡在他的心门之外。
夫妻不同心,终有一日会激发出更大更深的隔阂,一如他的父皇与母后……
周源见他的qíng绪突然变得低落,也不敢再多话,垂手静静伫立。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到赵弘佑问,“那壶酒里放了什么?”
能到宫宴上侍候的宫女,均是经过千挑万选,怎可能会无缘无故地摔倒,而一直老老实实坐着的苏沁琬,更不可能会多手去触碰对方,所以他压根便不相信苏沁琬在殿上的说辞。
“酒里放了……放了yù仙散。”周源黝黑的脸庞上浮现几丝尴尬。莫怪于皇上近几年待后宫诸女愈发的冷淡,这般心狠手辣的女子,只因一点jī毛蒜皮之事便要致人于死地,就连他这个在刀尖口上过日子之人,见过不少腥风血雨,可也不由得一阵胆寒。
杀人不过点头间,对方却用如此yīn狠毒辣的招数对付一个根本算不上有深仇大恨之人,实在是……
‘啪’的一声,赵弘佑一掌拍在御案上,脸色铁青,“毒妇,果真是不折不扣的毒妇!”
yù仙散,顾名思义,服用了此药之人会感觉yù仙。yù。死,此感觉之于已经人事的女子来说更甚。他不敢想像,若是苏沁琬果真饮下了那被下了yù仙散的酒……她这一辈子便被彻底毁了。yù仙散不会致人于死地,可中了yù仙散之人却恨不得当场死去,只因活着不但自己痛苦,还连累家族亲人。
一个当众宽衣解带,神qíng举止如正行周公之礼的女子,本就已是不洁,活下来也是一辈子抬不起头!
赵弘佑双手上青筋弹跳,胸口急促起伏,清俊的脸上青红jiāo加,眼中是滔天的怒火。
☆、第十六章
周源离去后,赵弘佑背靠龙椅,微阖眼眸,那满腹怒火早已渐渐平息了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猛然起身,迈出诺大的房内,也不用辇,披着皎皎月光踱着步子往龙乾宫方向去。
热闹过后的禁宫,此时此刻显得比往日更为静谧。这一种静,能穿透孤独之人的胸腔,直击心底,扯出隐藏内心深处的种种yīn霾。
赵弘佑只觉得心烦意乱,陡然停下了脚步,望向远处提着灯笼迆逦而行的数人,沉声问,“赵弘谨可出宫了?”
紧随他身后的郭富贵连忙上前几步,躬身道,“回皇上,王爷已于半个时辰前离宫回府了!”
赵弘佑“嗯”了一声,也不再说,沉默地又再迈开了步子,直至前方谪仙般的女子映入眼帘。
“臣妾恭请皇上圣安。”女子朝他盈盈下拜,莺声袅袅。
“爱妃免礼!”赵弘佑敛下满怀凌乱思绪,嘴角含笑,目光清澄,作手虚扶了一把。
清妃抬眸对上他,眼中溢满柔qíng。
赵弘佑仿似察觉不到一般,柔声问,“夜里凉,你身子一向又弱,怎在此处而不回宫安歇?”
清妃听他话中透着关怀之意,闷了整晚的心绪终于平缓了下来,脸上泛起不胜娇羞的的笑容,“臣妾想起当年头一回进宫时,也是中秋佳节,那也是臣妾第一次见着皇上……”说到两人的初见,她心中一阵甜蜜,醉人的红霞渐渐渗上脸庞。
沐浴在月光下出尘绝艳的女子,如堕入凡尘沾染了qíng丝的神仙妃子,少了几丝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多了几分寻常女子的娇美。
赵弘佑神色如常,嘴角弧度不改,“朕记得每年中秋,贤敏皇后均会趁着命妇进宫朝贺之时,抽出片刻功夫与家人小聚,以一解心中思念。”
清妃心中一窒,紧接着半是怀念半是喟叹般道,“臣妾亦记得,姐姐事前叮嘱了母亲,让她带着臣妾进宫,也好姐妹相见……”
一丝嘲讽飞快从赵弘佑眼中闪过,不过须臾,他便颔首道,“贤敏皇后待亲人自是极好的!”
“姐姐与臣妾乃一母同胞之嫡亲姐妹,姐姐居长,自幼行事便比寻常人家孩童要稳重许多,待臣妾与兄长更是事事周全,处处体贴,诸多友爱。”清妃柔柔地道。
赵弘佑笑容不改,只是微微垂下眼睑,掩饰眼中qíng绪,片刻之后,才沉声嘱咐道,“夜里风大,爱妃早些回去吧,若是因此受了凉,便是贤敏皇后在世,亦是会心疼难安的。”
清妃张张嘴,想问问他自己可会心疼难安,可赵弘佑已经扬声吩咐不远处候着的墨香好生侍候主子,再冲她含笑点头,便直直带着郭富贵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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