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失舌不能说话,看着地上的供状书发了一会儿愣,又抬头看着曾救过他xing命的萧知qíng,啊啊叫了两句,没做多余的反抗,乖乖在书文末尾签字画押,承认是他投毒的罪行。
萧知qíng也没有难为他,唤他起身回屋去等候发落,将供状书送到了李景卓手里。
李景卓看到事qíng有了结果,非常满意。李培南细细想了下,知道投毒罪名最好是由侍卫来承担,也不多说一句话,点点头算是同意萧知qíng的处置。
一桩不大不小的投毒事案由此了结。
消息传到竹屋里待命的闵安耳里,闵安听后并没有轻松一口气。他曾唤豹奴给侍卫上药,与侍卫闲聊,知道他是看得开的人。一个既然已经看开的人,又怎会给自己的主人下毒?
屋外的湿气更重了,闵安心里堵着诸多疑问,擦去额上的汗。非衣陪着他坐了一刻,看着他一直紧皱着眉,淡淡提醒道:“相信我,案qíng落在侍卫身上是最好的结果,你再想,也无济于事。”
闵安反问:“为什么?”
非衣也看得通透:“能下毒的不外乎我、世子、萧大人还有父王自己。你觉得我们四人中,谁下毒的可能xing最大,而父王又想偏袒谁?”
闵安一点即通,默然闭上了嘴,因为结果显然对非衣不利。非衣不受王爷恩宠,行馆上下都知道这个内qíng,若说是非衣投毒,相信有一半人心里认同这种说法。即便不是非衣,投毒罪名落在王爷和公子头上也不安妥,所以算来算去,最后只剩下了萧知qíng。
目前萧知qíng既得王爷宠信,又得李培南看重,若“栽赃”到她身上,最后的结果恐怕也是化大为小、不了了之。毕竟王府和世子府的双重重臣,哪能随便丢出去献祭案qíng的,失了萧知qíng,等于拆了他们的臂膀,显然是吃力不讨好的事qíng。
最紧要的是,没人会相信萧知qíng下毒祸害王爷,就连闵安也不信。
屋子里的非衣和闵安想透了事qíng曲折,相对静坐,各自沉顿不语。非衣本想陪着闵安熬过今晚的雨夜,闵安倒是一直催促非衣回去休息。
非衣说:“案子已经结了,明早天一放晴,你跟我回昌平府。”
闵安答道:“需要先跟公子请示下。”
非衣淡淡皱眉:“请示?你还乐意留在他身边么?”
闵安低头想了想,其实也知道请示的答案是什么。但是道理上,他仍然需要知会自己的公子一声。
非衣再紧着声音问闵安,到底去不去昌平,迫得闵安最终点了头,非衣立刻起身去布置赶路的车驾,先一步离开了竹屋。
黑色笼罩的夜空不多时响彻着雷电之声。
闵安擦去汗,朝着黑魆魆的夜幕看了看,狠了狠心,摸向了侍卫落脚的偏院。院里刚响过晚梆,侍卫们按照钟点规矩入寝,哑舌侍卫的那间房,自然也是乌漆墨黑的。
闵安刚摸到窗边,用小刀拨开窗户,一声惊雷从天而降,将他吓了一跳。他回头对着天公祷告“别劈我,别劈我,我不是来做坏事的”,一道闪电又蜿蜒而下,照亮了屋里的光景。
哑舌侍卫睁着眼,直挺挺地躺在榻上,脖上有一道刎痕,手边有一把钢刀。
闵安顶着一头惨白的闪电,自己的脸色也不知不觉发了白,他迟迟站在窗前,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声炸雷将闵安惊醒。闵安对着窗里拜了拜,去推门,发觉门栓紧实,不能从门口进去。他翻窗而入,借着亮光摸索四处的痕迹,终于可断定,侍卫是自行了断的。
闵安想着应该将屋里的qíng况报告给李培南,免除自己的嫌疑,再次从窗口翻出来。他走了两步,雷霆狰狞似游龙,轰隆落在他的头顶,震得他头皮发麻。
闵安想想不通,又摸回去,才要抬脚爬上窗沿,身后一只稳当的手臂就拎住了他的衣领,还送来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爬进爬出没个正形,亏我在寝居里等你多时。”
☆、第67章 夜宿
李培南的白檀衣香渗在闵安鼻底,闵安已知来人是谁,大大松一口气。“公子还有心思开玩笑,已经闹出人命了。”
雷电落下惨白,将小小一间房屋照得雪亮。李培南看了一眼里面的光景,说道:“他畏罪自尽,你凑什么热闹,赶紧离开。”他在手上用劲,要将闵安拎走。至于闵安埋怨的,他自有论断。
闵安扒住窗口抗拒李培南的力道:“一条命呢一条命呢,哪能说走就走。”
李培南无心磨蹭,只能拍出一掌,将闵安拍得趔趄一倒,随后又抓住了他的身子。“听我的话,案子到这里就结了,别再生事。”
闵安想起非衣也是这个意思,黯然一下,果真离开了偏院。两位公子的话虽然没说透,但言下之意不外乎是维护行馆里的安宁,免除弑父名声牵连到非衣头上,甚至还有可能是在保护宠臣萧大人,所以他们索xing一致认同供状书上的结果。侍卫寻了短见更好,来个死无对证的收场。
闵安心里堵着一团乱麻,不大信服这种处置结果,底下的人若是没用,真当猎狗一样处理了,这可是他亲眼目睹的结局。侍卫孤零零死去,让他兴起一种兔死狐悲之感。李培南仔细瞧了瞧他的神qíng,特地顿下脚步,耐心说道:“非衣和侍卫,我只能选一个,你再揪着此事,势必会影响到非衣,省省心。”
闵安磨蹭走着,脚尖无意踢到一个块小石子,就勾着头盘来盘去。“公子说的话有道理,可我还是觉得寒心,一条命呢,哪能随随便便抹了去?侍卫大哥寻短见,也是因为活不下去啊。可公子得想想,他为什么活不下去?”
李培南站在暗黑的天幕下,没有答话。
闵安低着头说道:“我的地位低微,不知说的话能不能让公子听进去。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公子需尽力保护底下人的周全,因为只有这样的主人,我们才敢全心全意跟下去。”
一声闷雷响彻天空,劈落亮光映照在庭院里,让李培南伫立的影子更显孤冷。他沉默想了片刻,终究答道:“依了你。”
李培南向来是一诺千金,闵安懂得。他虽然得到了李培南的承诺,但是心底仍然存了些抵触,一路都别过身子,不准李培南碰。李培南跟在后,将他看得紧紧的,每逢一道惨白的雷电劈下来,就要抓住他的右手给他引路。
闵安既要跟天公斗,又要提防李培南的摆弄,忙得一头汗,心里也越发堵得慌。他借着雪亮一看,发觉不是回竹屋的路,调头就朝来处走。抵在后的李培南提膝朝闵安腿弯一磕,磕得闵安踉跄扑出去,险些栽倒在石子路上。
闵安回头怒视李培南,李培南冷脸说:“你今晚哪儿也不能去,就待我寝居里。”
“为什么!”闵安愤愤不平地问。
“免得祸害了别人。”
闵安犟颈道:“公子比‘别人’金贵多了,怎能受我祸害呢?不成,不成。”说着他就摆着手摸黑往回走。
李培南淡淡道:“我乐意。”他抽出后负的手,抬袖轻拍一掌,拍正闵安走路的方向,硬是迫得闵安即使跳脚也得无奈地挪向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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