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闵安也不曾想到,玄序已落在李培南手里,最紧要的是,李培南听见他说出三种食材名称,立刻醒悟了过来,整治特殊食材馅料的事,想必又跟玄序脱不了gān系。
李培南抓捕玄序之前,已探明玄序落脚在清泉县、白木郡、牧野郡三处的营生,知道玄序做过一些买卖。只是玄序做事手段隐秘,收货、放账、倒卖均是派出短工跑腿,没落下一点现成的把柄在李培南手上,李培南持续搜集能举证玄序的证词证物时,就遭遇到了逐鹿大会及摘星楼祸事。这次福兴坊的糕点出了纰漏,李培南还未来得及提过掌柜的问话,求证卖出食材的人是谁,但他相信,出自白木郡的食材,多少又被玄序做了手脚。
玄序竟然还能瞒住闵安充作好人,被闵安记挂在心,更是引得李培南的痛恨深了一层。他正在细致推想,该怎样对闵安讲明玄序的种种事端,楼梯口已转出两道身影,顿时让他省去了瞻前顾后之心。
非衣既然来了,将棘手的差事推给他就成。
非衣穿着锦袍常服,护着祁连雪一步步走上顶楼,扫了一眼堂前静立的兄长与闵安,qíng急问道:“又怎样了?闵安怎会脸色不好?”
何止闵安脸色不好,就连刚刚推掉太后跟前陪侍差事的祁连雪,眼眶也是红红的,一袭华贵的雪貂罩衣掩落不住她的苦涩之qíng,她低着头,冲李培南敛衽一礼,默不作声退到一旁,眼角滑落泪水。
李培南看了非衣一眼,非衣回头对祁连雪温声说道:“节哀。在世子跟前,别失了礼度。”
祁连雪抽出襟口别着的绢帕,擦了擦眼睛,又冲着李培南蹲了蹲身子:“世子唤我前来,想必是有紧要事吩咐,请发落吧。”
闵安心系他事,此时留在顶楼亦无作用,他在李培南嘴里打听不到食材qíng况,便匆匆向李培南请示,可否由他出去一趟,传唤福兴坊掌柜到堂问话。他的做法,也中李培南的下怀,李培南点头应允他外出跑腿,将祁连雪指使到礼堂前勘查香灰,落得四处清静了,才对非衣说道:“再过一刻,闵安就会查到玄序头上,依他的心智,推断到玄序被囚在世子府只是早晚之事。等事发,你去讲明玄序往日种种作为,安抚住闵安。”
李培南径直下了成令,非衣推辞不得,只好应下。
☆、第101章 醒悟
闵安领着世子府的腰牌朝福兴坊赶,急匆匆的样子,绢衣罩衫下摆dàng起一阵风。楼外候着的彭因新唯恐闵安独占了功劳,见他不答话就外出,自顾自地带着人跟了过去。
老字号福兴坊内,掌柜听到摘星楼出了大祸端,吓得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半晌起不了身。他如此害怕,省去闵安盘问的口舌辛劳,两三下盘查后,他向闵安jiāo代了糕点食材来处。
是由白木郡特贡的三种馅料:桂花、红枣、蜂蜜。
闵安听得心一惊,追问:“是谁人卖给掌柜的?”
掌柜颤巍巍站起来,将手扶在桌子上,才能稳住身形。他呼喝一阵,唤来账房,打听到了是白木郡的农户卖来食材,并说明食材递过来时,满满的几缸,全数被封存好了,决计不会由着福兴坊的人落下脏污东西。至于食材倒手之前,农户是否做过手脚,掌柜就不能确信了。
彭因新站在一旁,听清了事发大概,怒火中烧:“你这刁民倒是说得好,食材原封不动送到,将毒发罪责撇了个gān净,本官就定你一个欺君罔上罪,朝死里打去!”他想早些结案,也不经堂审,就要定出元凶来邀功。说罢,随行侍从从院里抄来竹杠,气势汹汹地朝着掌柜打去。
掌柜不敢逃,直挺挺跪着,双手抱头,大声讨饶。在一众吵嚷声中,闵安脸色苍白地站着,看着周遭人影幢幢,却觉得听不见一句话。前面掌柜说得极为清楚,食材不是他做的手脚,那么查探源头处时,只能将过错算在卖户上。
最大的倒卖商户,就是玄序。
难道是玄序做的手脚?
闵安越想越心惊,突然回想起了玄序说的每一个字。玄序说,馅料经他改良,就能倒手卖出大批银子。闵安还曾担忧过,玄序这种横扫秋货囤积居奇之举会引起官府的责罚,玄序却笑谈,真正出了事,罪名也不会落在他头上,因他只做幕后的老板,商谈事宜全由打短工的跑腿。
如此看来,玄序确有最大嫌疑。
耳边棍棒叫嚷声不绝,闵安脚步漂浮地朝外走,突然又觉得无路可去。他不知道玄序去了哪里,为什么还未回到牧野郡与师父会合;为什么玄序要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祸害了十几条xing命……
玄序会是那样狠毒的人吗?每次温和地笑着,暗地里却在杀夺他人xing命?闵安抱着头,蹲在了院角,心底有苦说不出,悔得肠子都要青了。他想,如果玄序真是那样的人,那他就可称得上是一个瞎子,将脏污当成白雪般的纯清,一心念着玄序是世上最谦雅最和气的男子,能嫁给玄序,是他三生修来的福气。
多么可笑的想法。
在事发原委面前,玄序往昔的种种好处显得冷酷而可怕。
闵安想得心里发苦,便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将痛意转移到脸上。他顶着一道红印子,大声喝止了彭因新的棍棒击打,说道:“彭大人即使打死了掌柜,也无法使案qíng昭雪于天下,当务之急,应是抓捕到放出食材的暗凶!”
一头热的彭因新也稍稍清醒了过来,唤侍从拖下鲜血淋漓的掌柜,拿着帕子擦汗,问闵安:“小相公说说,该怎样抓到元凶?掌柜将责任推到农户头上,打死不改口,本官定不了他的罪,没法对太后jiāo代。小相公既然有本事,就去抓个元凶回来罢。”
闵安有所准备,利落回道:“大人可否想过,摘星楼一案缺乏不了两处关键,一是在糕点馅料里动手脚,二是在宫亲贵族祈福时,有意燃起犯冲的香炷。前面这则馅料已经断了线索,我们可从后面那处关键的香炷查起,只要找到了燃香之人,不愁抓不到元凶。”
彭因新嗤的一笑:“依照往日规矩,燃香的人应是礼部官员,他们都是朝廷千挑万选出来的良才,个个身正影直,又怎能让小相公信口雌huáng乱言诬赖的?”
闵安追问:“那香炷来源呢?总有推敲之处吧?”
彭因新醒悟过来,随着闵安赶回了摘星楼,李培南先他们一步,已经查清了香炷出自老字号香烛店,那也是宫里常为钦点的御用店铺,不过这次福事采办者名叫朱八,正是彭因新一手提拔上来的侍卫。
彭因新听得汗水淋漓,不住拿帕子擦脸。他对上李培南一双寒冷的眼睛,辩解道:“本官见朱八来投奔,试过他武艺高qiáng,才收了他做侍卫,本官想着他能为逐鹿赛尽一份力,决计没想到他包藏了其他的祸心啊!”
彭因新嘴上喊得响亮,心底却在叫苦连天,他确实没想到朱八来坑害了自己。朱八当初拿着朱家寨的信物来找他,说是愿意为他所用,他与朱家寨有盟约,自然会接下朱八做臂膀,如今事发,他才知道朱家军师朱沐嗣躲得不见人影,只派一名典史过来,想必是有一番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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