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小朱将囚禁地点选在白木崖上,就是想熟悉地形的李培南无所顾忌地上山来。两座总兵府的小姐被困,对李培南来说,都是亟待解救的大事,没找到人,他哪能轻松离开。
一行百余人找了两天,没发现一点端倪。
吴仁嗤道:“莫非是小朱耍了咱们?”
李培南站在山石上,逡巡四周。他的身材修长,穿着绛紫世子冠服,清风掀起衣襟,在白灰木色映照下,衣饰既显眼又飘逸。既是拿出了世子的做派,那么引起的影响也是深远的。吴仁朝李培南脸上瞧了瞧,发觉他眉目依旧冷峻,容貌不漏任何端倪,就连左轻权都未看出真假,心里不由得大为轻松。
李培南缓缓道:“不急,小朱既然引我前来,势必要给个jiāo代。”他是真的不急,不急着下山,不急着去白木州总兵府斡旋——即使哲使打着找寻御封公主旗号,再次出兵向左州总兵府打劫,据传两派人堵在格龙军堡前的山道上,吵骂械斗声震天。
两州总兵府隔离了李培南,在后方煽风点火闹纷争,这可是祁连太后派系的人乐见其成的事qíng。朝廷出动三十万大军,浩浩dàngdàng直奔左州而来,继朱家寨人pào制的命案之后,正式对李培南发难。
温知返亲领五万人马,将白木崖堵得严严实实。他令随行官员在山前大声宣读了圣旨,声讨李培南“抗皇令、养重兵、暗勾结、滋战事”等多项逆反之罪,无论山上是否有人应答,他都把逆罪立斩的号令传达了下去。
左轻权看着底下山道密密匝匝的士兵,面有忧色,劝李培南寻捷径速速逃离此山。李培南淡然道:“我熟悉这山,没其他逃路,不怕死的就随我顶几天。”
温知返已知李培南cha翅难逃,不急于亏损兵力去捉他,下令先放火烧山。大火随着风势蹿上山去,最先惊扰了飞禽走shòu。众多白láng为走避火力,纷纷蹿向山崖顶石窠dòng中。李培南等人本已检查过这个dòng,见无藏处,才将它排除在外。这次为躲避火势,他们再次进dòng,突然看到白láng蹿上石台,朝着泥壁上的雕像嚎叫,觉察到了不一样的地方。
白木崖上或许没有道观,但在苗蜡族风俗里,在石dòng设置祭台,摆上泥塑像,就是为了拜神祈福所用。
李培南忙唤左轻权破开泥壁,将裹在泥蜡里的衣久岛、柔然救了出来,两人气息奄奄,经过吴仁的诊治,身子已无大碍。
吴仁叹:“幸亏小朱没对俩小姐下毒手,只用泥蜡养着……就是不知他画个道观是啥意思?”他摆着头,回想朱沐嗣为人的细处,心里五味杂陈,但至此也泯灭了再与朱沐嗣jiāo结的心思。
与小朱一样心意的李培南自然是懂得的,答道:“为了拖延时间。”
“gān啥要拖延时间?”
“朝廷的大军赶到左州需要时间。”
众人聚在一起,防备láng群的进攻,一边细细答话,向衣久岛、柔然讲明处境,使她们了解事qíng的来龙去脉。柔然被护在最里面,嗔怪李培南为何站在dòng口不过来,李培南并未回话,只是凝神看着山坡上的动静。
衣久岛眯眼打量李培南的背影,突觉他的身形轮廓清瘦一圈,与以往有些不同。她本想问,吴仁冲她嘘了声,说道:“别扰乱公子心神。”她只能将疑心放下,举着火把,使用自己驯shòu的手段,将láng群撵到了dòng外。
糙木大多被烧光,上山之路再无阻挡,李培南吩咐道:“提防点,温知返就要攻上来了。”
衣久岛问:“你没算到会有这么一天吗?怎么不调兵来救个场?”
李培南的声音低柔了不少:“军队在首县驻守,此刻也被朝廷的兵围着,来不了。”
左轻权接道:“何止首县里公子的人马,连司衙也被围困住了,走脱不了一个人。”
衣久岛冲李培南背影扁扁嘴:“那这次没法子了,我也帮不了你,听说我爹带人跑到柔然家里去闹了,连我也没顾上。”
李培南应道:“无妨。”只需他拖延时间顶着就行。
他和吴仁淡然以对这次的劫难,其余人可没这种好心态。只因山下几处的围困可是颇为棘手的。
朝廷统共拨出三十万人马,五万用来围困白木崖,一万堵住司衙防止闵安来救,其余的分作两拨,手持诏书分别劝降左州、白木州总兵——谁知两州总兵向来不和,缺少李培南的斡旋下,两州人又堵住一起打起来了。朝廷的人马索xing留五万在山后扎寨,观望两州兵马战况,打算在战后再去招抚。余下的十九万被调派到首县,与西疆总兵府的二十万骑兵对峙。
骑兵营素来唯李培南马首是瞻,依旧不服从宫里的诏令,在首县军营内生出哗乱。
如此qíng况下,李培南的军力及援军就被朝廷人马分化开来,似乎都遇见了阻遏,连小小的司衙里也不能幸免。
一万人马围困在外,闵安出门与朝廷御使jiāo涉,被喝止。闵安向御使出示香山里外三桩命案的证据,多次声明责任与李培南无关,请朝廷不要听信“吉石天相”等谣谶。她在明处拖住御使,暗地派功夫好点的探子先行摸出门去,打听外面的qíng况。
司衙里一众官吏你瞧我我瞧你,都觉难以担当刺探消息的重任,最后还是镖局小姐出身的花翠,挽了个包袱赶在朝廷来人之前跑了出去,至今也不见归还。
不过花翠倒是想法子将消息递到了司衙里,告诉闵安:左州军营一千兵力被扣,无法援驰白木崖,待她前去解救李培南,事必成,勿虑。
闵安看信后更加焦虑,以翠花一介女流之力,怎能解救白木崖的围困?外面消息彻底被封死,闵安与白木崖、两州总兵府失去联系,随后得不到任何风声,实在让她cao碎了心。
如今堵在司衙前,不放行也不离开的御使大人,也让闵安头痛。御使说得明白:“即便本官不追问谣谶传因,也得向宫里jiāo代,三命案的元凶是谁。臬司大人只推说是朱沐嗣所为,这理由也未免可笑了些,难道臬司大人还指望,宫里相信一个死人再跳出来,做出这种种逆行?”
闵安的难处就在没抓住小朱这个罪魁祸首。司衙里的门子、书吏轮番作证,也只能证明小朱确有其人,是否真是朱沐嗣又是无影子的事。
闵安再辩,御使就冷笑:“臬司大人还真当,当时验尸的温小侯爷、非衣公子、大理寺卿都是瞎子,瞧不出一个人到底是死是活?”
言至于此,闵安无法再争论。她一头烦闷走回花厅歇息,天天吵着要吃糖果的温什又摸进门缠住她:“娘,娘,我饿。”
闵安没好气地说:“饿了去厨房找饭团子吃。”外面一万人马虽是围住了司衙,倒是没断他们的水粮。
温什吮着手指:“娘,娘,我饿。”
闵安抬头看他,半晌无语。他扯着她的衣袖摇晃:“娘……米果……”
闵安真是服了温什,也不知那米果有什么法力,一直引得他吃个不停。厢房里小朱留下的桂花蜂蜜是按日计算分量了的,已经见底。温什没了辅佐甜味,不依不饶的,整天吵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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