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因新见非衣稳坐不动,拍了一下惊堂木:“疑犯堂前听审!”
李培南虚抬左手,示意非衣坐着不动,朝厉群看了一眼。
厉群大步走出,向公案后的彭因新抬手说道:“禀告大人,二公子昼夜奔劳身子受了点风寒,不易站在堂前听令,不如让下官代替二公子受审,请大人发落。”
彭因新寻思若是再坚持礼仪规矩,这第二次堂审又要进行不下去,只能暗地里咬了咬牙,应允了厉群的要求。
但是他没想到这仅是厉群的第一步。
厉群站着说道:“大人断定二公子杀害彭大人时,正值卯时花开之刻,那时天色尚未大亮,即便是站在坟坡上,也不见得能看清行凶者的面目。”他伸开手臂,落落大方在满堂的官吏面前转了一圈,又说:“各位大人看看,下官的身形、体态、衣着是不是与二公子很相似?假设下官走到坟坡上,采了那株紫美人花,会不会就让人误以为是二公子去了那里呢?”
彭因新冷喝道:“厉将军休要混淆堂上诸位大人的眼目!那证人含笑临死前说极清楚,就是非衣公子去了坟坡,杀死了毕大人!”
厉群指着世子府的一名侍卫说:“你给大人们说说,卯时花开之时,非衣公子正在做什么?”
侍卫抱手向堂上诸人行过礼后回道:“在下陪着公子寻找进山的路,还曾在树底歇息了一阵,待卯时过后才启程……”
彭因新拍响惊堂木:“荒谬,简直是一派胡言。厉将军以为随便提出一名亲信,就可以反驳证人临死前的证词么?可还记得,法理上不听信近亲的规矩?”
一直坐着不言语的李培南此时开口说道:“既然彭大人说近亲不可信,那我便从彭大人的亲随队里唤出一人,让他来证明二公子去了哪里。”
彭因新心底惊异怎会岔出这样的一则驳诘,显而易见是朱沐嗣没有考虑到的方面,不由得在脸色上竭力保持镇定。他拿着火签准备撒下去,喝令衙役撵开厉群,李培南却不看他,朝着堂下随手一点:“你来。”
彭因新抬头去看,真的看到一名穿银甲佩长剑的禁军走进了公堂。那人一直站在堂下守院门,不可能私下与李培南有任何jiāo会。可是李培南随手一点,就将他点了出来,而他也依从地走上堂来,神态坦dàng,丝毫没有惊惶的颜色。
走到公案前的禁军生得俊朗,他低头扣手一拜,就端出了大将之风。“在下左轻权,禁军西营骑兵百卫长,可证明今日卯时花开之时,正带队巡查乱坟岗外的山道,恰巧就看到二公子坐在树下。因此在下可用身家xing命担保,二公子不是杀害毕大人的凶手。”
公堂上下除去李培南与非衣,及刻意保持镇定脸色的彭因新,在场之人均是面面相觑,渐生啧啧奇声。彭因新不得已拍响惊堂木喝问:“左百卫说话之前可要想清楚了,串供证词是重罪!”
左轻权一字一顿道:“在下字字属实,绝无串供之心。”他回头朝堂下一呼:“各位兄弟能否做个佐证?”
受他统领的百位骑兵齐齐上前一步,呼道:“队长字字属实!”
彭因新看向一旁镇定坐着的李培南,这才觉察到,李培南在他审案之前,已经安cha了亲信进入禁军营。若不是非衣案子的牵连,这个藏得如此之深的暗桩,想必还不会被翻查出来。
彭因新暗暗呼道,失策失策,下一步,必须按照朱沐嗣的主张走,不能再旁生枝节了。
在左轻权誓死证词下,非衣出现在案发现场的嫌疑竟然不攻自破。彭因新有意不去抓世子府里的其余角色,忽视厉群先前引火上身的证词,专注于第二点:非衣的佩剑杀死了毕斯。
☆、第51章 搬救兵
公堂上摆出的第二条证据不易辩驳。非衣所佩戴的软剑始终未曾离身,且能造成寒气封血的伤口,直接可证明他就是杀人凶手。非衣为人孤傲,不屑于假借失剑、借剑等托词来使自己避开嫌疑,这也是彭因新意料中的事。
只因在昌平府商议种种要事时,朱沐嗣就对彭因新分析过与案件牵连的各路人马的脾xing,以及随后可能会出现的局面。当局面超出控制时,又该用怎样的后继方法来弥补。
至今为止,彭因新不得不承认,公堂争驳的qíng况大致都被朱沐嗣猜中了,只是驳诘的手段略有区别。世子府翻出暗桩左轻权做假证推倒了含笑的言证,物证方面,却不容易再遮掩过去。
左轻权的确做假证串供了证词。他一直在禁军营当值,何时又巡查过乱坟坡外的山道。只是他眼明耳聪,见李培南指认他之后,就知道报效主君公子的时候到了。
因此他不负所托地站了出来。
不仅如此,他还要带着辖制下的百名禁军骑兵,在公堂上向李培南投诚,表明他们会誓死守卫世子府的人马。他向后招了招手,百名属兵果然随着他的身姿站到了公堂左侧卷棚下,遥遥对应着李培南座椅的方向。
顷刻之间,大堂院落里分化为两方阵营,左右相互对峙。
彭因新看到了卷棚外的变化,催问非衣:“杀人凶器证据确凿,公子还有什么话说?”
非衣淡淡答道:“并非只有我的佩剑才能造成毕大人的伤口,据我所知,刑部架阁库曾有记载,民间流传的一柄软剑‘月光’,同样具备了寒气封喉的功效。”
李培南听着扬了扬眉,却没有说什么。
彭因新沉声问:“那公子可否取来作为旁证?让本官验证一番?”
非衣淡漠回答:“月光已失传,只是留有文字勘录,大人若是不信,我可派人送来抄录副本以供核对。”
彭因新冷笑:“如此说来,这杀人凶器又成没影子的事了?”
“信不信在于大人,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问心无愧。”
出身于江湖的护卫官站在公案一旁低声说道:“大人,下官也曾听说过此剑的传闻,无论有否,大人可趁机派出闵小相公去拿抄本,将他撵出官衙。”
经过护卫官的提醒,彭因新才记起朱沐嗣格外叮嘱的一件事。临行之前,朱沐嗣说昔日同窗好友在世子跟前当差,与他有旧缘,若是在公堂上动起gān戈来,要先确保他的故友不生意外。
朱沐嗣托付这件事时,脸色极为严肃,没有一点笑容,彭因新将闵小相公的名字放在心里掂了掂,竟然掂出了一些重量来。由此,他也察觉到了,不好生安妥闵小相公的问题,那朱沐嗣说不定和他爹爹一样,当场就要撂担子。
彭因新目视主簿,主簿忙不迭地跑上堂给李培南、非衣斟茶。趁着这个间隙,彭因新问护卫官:“哪个是闵小相公?”
护卫官在侍卫队与李培南那方一阵端详,说道:“看穿着,似乎是那名书生。”
彭因新站起身,在青砖石台上朝李培南遥遥抬了抬手:“方才二公子提议派出一人取物证抄本,不知世子座前的小相公可否担当此任?”
52书库推荐浏览: 四木 古代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