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妻日常_九月轻歌【完结+番外】(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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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没有那些经历,他便不会身负重伤,她便不会嫁给他。

  他是在战捷那一场硬仗中负了重伤,回京后伤势反复,一度命悬一线。袭家老夫人、大夫人张罗着给他冲喜。她的祖母、伯父抓住了这时机,事qíng虽然一波三折,到底还是如愿以偿,两家结了亲。

  其实他哪里用得着冲喜?xingqíng那样坚毅,对自己甚至都是残酷的,岂能轻易被伤病索了命。

  敛起思绪,香芷旋走到袭朗身边,给他续了一杯热茶,瞥见砚台里的墨汁所剩不多,拿起了墨锭,却又迟疑起来,“要不要歇息片刻?”

  “没事。”袭朗凝住她的手,白皙,细瘦,“唤丫鬟吧。”很怀疑她没那份力气。

  香芷旋微笑,“正觉着有点儿冷,做点事能暖和一些。”

  袭朗的视线上移,对上了那双大眼睛。宛若墨玉浸在澄明秋水之中,水光潋滟,眼尾微微上扬。她眼中有着浅浅笑意,和他刚一对视,便垂了眼睑,专心磨墨。

  他也就继续凝神抄写《法华经》。佛经能够平和心境。

  笔尖逸出的一笔一划,都会带来尖锐或钝重的疼。这过程,如同手持利刃,一下一下折磨着自己。

  也不是跟谁较劲,更没逞qiáng的意思,实在是因伤口不论怎样都会这般作痛。那就不如适度地做些事,筋骨不至于僵滞,心神不至于倦怠。

  偶尔想一想沙场的峥嵘岁月,他有恍若隔世之感。

  朝夕之间,杀红了眼,浴血成魔,赌上了生死。结果呢?一将功成万骨枯。他这成名的都险些丧命,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不知有多少埋骨沙场,再不能见人世风月。

  心绪起伏,笔下的力道便不由控制了,右臂尖锐的疼痛一次次袭上心头,让他呼吸一滞。

  他放下笔,回身落座,这才发现身侧的人已磨好了墨,正凝视着窗台上花瓶里的数枝玫瑰。

  等一会儿,她就要忍不住摆弄一番了。

  袭朗的唇角不自觉上扬,敛目打量着她。

  是生于南方的女孩,肤色白皙通透,身形纤弱如柳,穿着淡粉色褙子,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似的。真的,怎么看都不像是及笄之人。

  可她也只是模样稚嫩,不是没城府没主意的。

  成婚第二日起,她就被拘在了房里,美其名曰好生服侍他,其实是长辈不愿意让她露面,被人私下议论。

  起初他担心她心里委屈,让她每日和自己一起抄经打发时间。这几日下来,才发现她心宽得很,不需谁开解。

  此时,她将先前侧目的花瓶捧到炕桌上,找出剪刀,取出花枝,悉心修剪之后,再逐次放入瓶中。

  她应是擅长此道,所以才无法忍受鲜花被敷衍的对待。

  cha花之于她,就像是在下棋:认真布局,逐步完成。每一枝花放入瓶中之前,都是经过细细思量的。

  其中的门道不少,花枝要错落有致,花色要相互衬托。他也承认,经她一摆弄,每日一换的瓶中花会成为房里不容错失的一道风景。

  她每一日的光景,便是用这类小事消磨掉的。

  从未见她有过委屈的神色。

  该委屈么?应该的。

  他这局中人都极其厌恶劳什子的冲喜说法,何况她了。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子,嫁进门来,要面对的可能是他伤愈,更可能的是新婚不久便守寡。

  太不公平。

  可惜他那时jīng力不济,又是在事qíng定下来之后才知晓的,能做的少。

  起先香氏是要将她的二姐香绮旋许配给他,后称香绮旋染了恶疾,他的祖母当机立断,说不是还有个女孩子么?又已及笄,换她就好。她的祖母、伯父即刻答应了。

  就这样,这个可怜的孩子被结结实实地坑了一把。

  不管怎样,她以冲喜为由嫁入袭家,总是会低人一头。

  在外人眼里,高看她的,说是广州知府的侄女,低看她的,便说是区区商贾的女儿——她早逝的双亲很有经商的头脑,生前在南方已小有名气,赚下了一份偌大的家产。可惜都是薄命的,前些年先后病故。

  这样的出身,其实完全可以嫁个门当户对的,没理由高嫁受人冷眼。但是香氏人心不足,为了能调任至京城,没少利用她和两个姐姐。

  她们香氏三姐妹,在广州很有些名气,个个样貌出众,却都是破落户的xing子。自然,这些是他这几日才听说的。

  样貌出众,她的确是,即便看起来显得年纪小,却无疑是很美的。至于xingqíng么,只是觉得她也话少得很,别的还没发现。若是当真泼辣,也不算是坏事。这府里局面复杂,她要是受气包的xingqíng,还真不好办。

  只要不动辄耍小xing子做糊涂事就好。

  袭朗缓了片刻,又起身提笔。自己的qíng形自己清楚,这样是有好处的,每日书写的时间越来越久,动作也一日比一日灵活。

  香芷旋手里剩了最后一枝花的时候,感觉到他的视线终于离开了自己,身形略略放松,无声地吁出一口气。

  在他眼里,自己是怎样的?

  她是抱着冲喜、做寡妇的心态嫁到袭府的。自然,如果不是有冲喜这前提,袭家也就另觅人选了,不会要香氏一族的女子。

  袭家是开国元勋,历经六朝风雨,出过一位阁老、四位名将,是权倾朝野的名门望族。

  四品知府的女儿,能与袭家结亲都是高攀,更别提她这样的qíng形了。

  两家之所以能结亲,是香家老太太与袭家老夫人有些jiāoqíng,香家还给了袭家八万两银子。

  起初与袭朗定亲的是香绮旋。

  香绮旋一向看不起行伍之人,上至将军下至兵卒,概以武夫相称。

  听闻袭家急于cao办婚事为袭朗冲喜的消息之后,香芷旋gān脆果决地跑了。留下的信件中说,她已有了qíng投意合之人,抵死也不会嫁给一个将死的武夫。

  香家哪里敢跟袭家说实话,只说香绮旋患了恶疾,不能成婚。

  冲喜远嫁的事便落到了她头上。

  她们三姐妹,自幼跟长辈作对,跟姐妹窝里斗,没一个xing子柔顺的。香家怕她也溜之大吉,命专人看着。

  她那时忍不住冷笑连连,说到了京城把二姐的丑事说出去再做傻事也不迟。

  祖母和伯父听了惶惶不安,对她承诺:只要安分地嫁进袭家,她想要什么,他们都会尽全力成全。

  她也不客气,趁机开了两个条件,心愿得偿后才安心待嫁。

  这就是她嫁入袭家的大致经过。要让她说,不过是香家贴钱又送人的一桩为人不齿的事。

  都不是话多的人,几日来经常这样相对无言。是彼此那一点点尊重,维系着这桩并不般配的姻缘。

  在她启程远嫁之前,赵贺带着他的亲笔书信到了香家,坚持要见到她本人,并要她当面写回信。

  香家自是不想同意,可赵贺态度坚决,也只能答应。

  袭朗的信件只有寥寥数语:我伤重,生死难测,三小姐是否真心愿意嫁我?

  她苦笑着写了回信:若袭四爷另有良配,妾身自是不敢高攀,眼下妾身听从长辈之命,甘愿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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