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栖行看向浑身是伤的周海,问道:“可是安顺出事了?”
周老伯一愣,脱口而出:“客人,你怎么知道?”
陆栖行抿紧唇,没理会他的问题,盯着周海道:“究竟怎么回事,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见他一脸凝重,章卫和闻方也意识到发生了大事,齐齐望向周海。
“这几位是?”周海问周老伯。
周老伯对他解释道:“他们是来借宿的客人,本打算明日让你赶牛车送他们去安顺的。正好,现如今也不能去了,你把实qíng告诉几位客人。”
周海抹了一把脸上残余的汗珠:“几位客人,安顺被大梁攻陷了,现在城门口盘查得很严,混乱着呢,为了你们的安全,我建议你们还别去了。”
章卫与闻方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浮现出难以置信之色:“怎么可能?安顺城高河深,怎么可能轻易攻陷?”
安顺城自归了大燕后,为了防止大梁侵犯,在防御工事上,大燕狠下了一番功夫。安顺城墙高六丈有余,城外挖了一条环城一周的护城河,此护城河深两丈,宽三丈有余。此外,城墙上还建有城楼、箭楼、闸楼等攻防设施。
而且安顺还驻扎着十万大军,与百里之遥的阳顺驻军遥相呼应,一旦大梁敌军来袭,两军可随时相互支援协助。
这样严密的防护,只要安顺驻军的首领脑子没进水,死守城内一月两月完全不是问题。怎么可能在他们还没听到风声的时候,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沦陷了?
陆栖行没理会二人的惊讶,又问周海:“你可知道城内是什么qíng况?”
周海摇头:“没有,我还没到安顺,就听一些邻里乡亲昨晚安顺出事了,一开始我还不大信,偷偷摸过去,远远地看了一眼,发现很多凶神恶煞的大梁士兵在城门口盘查,稍有怀疑,他们就会把人扣下来,见qíng况不对,我就赶紧跑回来了。”
“这么说,大梁是一夜之间就攻下了安顺?”陆栖行左手敲击着桌面,又问道。
周海挠挠后脑勺:“这个我也不知,但这事肯定就发生在最近。五天前,咱们村里的伍老二进城卖东西,都还平平安安地回来了。”
见从周海嘴里问不出什么来,陆栖行四人谢过周老伯父子,回到了房里。
“妈的,安顺守城的都是吃gān饭的,这帮王八羔子!”一关上门,闻方就气得猛捶桌子。
章卫瞥了他一眼:“行了,别拍了,这事有蹊跷!”
闻方抬头,蹙眉盯着他:“什么意思?”
“安顺的陷落有问题。”陆栖行出言总结道,“去年,曹广才带兵大败他们,那一战,大梁死伤无数,还被俘几万人,元气大伤,哪能这么快就反击回来,还在一夜之间,攻下安顺!”
闻方的眼珠子转了转,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们……该不会是怀疑咱们自己人吧?”
陆栖行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疑问,只说:“是与不是,一探即知,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通知阳顺驻军,让他们早做防范,免得沦得跟安顺一个下场!”
他们才从阳顺过来,阳顺一片和谐安详,显然是还没接到安顺这边变天的消息。万一,他们的猜测是对的,阳顺出了内鬼,要引阳顺驻军中计或是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就太容易了。
一旦,阳顺也跟着陷落,那大燕在南边的防线将彻底崩溃,大梁将能在短短几日内占领大燕的数百里沃土。
第71章
“排队, 排队, 挨个排队,不许说话……”一个穿着锁子甲,手执雁翎刀的士兵边走边扯着嗓子敲打众人。
傅芷璇扯了一下刚盖住手腕的粗布衣裳,学着旁边村妇的样子, 捂住手中的篮子,低垂下头,一副很是害怕的样子。
她一身蓝色布衣, 头上也只用同色系的粗布把头发包了起来, 然后用一根木簪固定住发髻, 无论是打扮还是行为举止与旁边急yù进城的村妇没什么区别。
她的身边陆栖行与她打扮无二。他借的周海的衣服,一件泛白的靛蓝色短褐,因为他比周海高了半个头,这件衣服穿在他身上,手腕和脚腕都露在了外面,看起来很是怪异, 那士兵未免多看了两眼。
陆栖行察觉到了,腰一屈, 头缩着, 木讷的脸上闪现出害怕惶恐的神色, 倒是跟山中不善言辞的猎人村夫没什么两样。
见状,傅芷璇松了口气,但又唯恐被那士兵看出端倪,轻轻往陆栖行身边缩了缩。
陆栖行趁机拉住她的手, 两人靠在一块儿,傅芷璇身抖如糠,染了姜huáng的手指紧紧攥着陆栖行的手臂,一副快被吓晕过去的模样。
“穷鬼!”那士兵嗤笑了一声,提着刀走了。
傅芷璇立即做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微微站直腰,脱离了陆栖行的怀抱,低头垂眸之间,两人jiāo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昨晚他们商量了半夜,最后决定让闻方去阳顺报信,他本是斥候出身,脚程快,心思细腻,又擅于逃跑,这事安排他做再合适不过。
余下三人则按原计划前往安顺,不过与原计划有些出入,由先前的公子夫人带着家丁前去探亲变成了一对山里夫妇进城寻亲。而章卫不与他们一起,他另想办法溜进去,双方约定在城内汇合。
傅芷璇只听了个一知半解,隐约猜到,城里应该还有他们的人,只是不知现如今怎么样了。
胡思乱想之间,很快就轮到了他们前面那人。
他们前面的是一个包着花布头巾,脸上布满了皱纹的老太婆。
即便如此,盘查的人也没有丝毫的松懈。此人乃是一百户,姓万,士兵们都叫他万百户,他逮着老太太盘问不休:“哪里人氏,进城作甚?”
那老太婆佝偻着腰,脸上的笑夸张又谄媚:“军爷,老身的小女儿前日生了个大胖小子,老身来看她。老身老伴儿走得早,就这么一个女儿,不来看看她,老身不放心。”
说完,还拨开篮子,里面除了十几个jī蛋,别无他物。
“女儿家住哪儿?女婿叫什么?”万百户拿起一个jī蛋往上一抛,又在老太婆焦急的眼神下,接住,再往上一抛,jī蛋直直砸在地上,露出小太阳般的蛋huáng,他嗤笑一声,下了结论,“确实是jī蛋,没有问题。”
老太婆的眼都直了,蹲下身,伸出老树皮一样的gān枯手指,颤抖抓住那蛋液,但蛋液湿滑,哪抓得起来,老太婆急得哭红了眼:“这可是我攒了小半年的……”
众人见了无不觉得心酸,但又敢怒不敢言,只得纷纷别开了眼。
万百户见了,轻蔑地撇了撇嘴,抬起脚,重重地踩在那碎成一半的蛋壳上,然后漫不经心地磨了两下脚,蛋液瞬间跟褐色的泥土混成一团。
老太婆一怔,抬起红红的眼眶看着他,瑟缩地叫了一声:“军爷!”
“快说,你女婿叫什么,住哪儿!”万百户翻了个白眼,恶狠狠地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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