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不放心的钱世坤,思量半晌,又派人把季文明叫了过来,让他亲自盯着史灿。现在正是清洗史家以及史灿底下那帮狗腿子的关键时刻,绝不能出了岔子。
做完这一切,钱世坤还总觉得不安。这段时间,城里似乎过于安静了一些,曹广底下那帮家伙就跟泥沉大海一样,除了在甘源家门口露了一手,到现在连影子都没见到。
就连被他们虏去的甘源的儿子甘祥也一并没有消息。这并不能令钱世坤放宽心,对方手里抓着那么大一个好把柄,却不动声色,怎么看都像是在憋着发大招。
要不,现在就把史灿兄妹俩给弄死?
这个念头在钱世坤脑海中闪过后又飞快地按了下去,还不是时候,他们的爪子还没完全扒gān净,这时候动他们,他们死忠只怕要发疯。
再次坚定了温水煮青蛙,一点一点蚕食史家势力的想法,钱世坤站了起来,正准备前往军营一趟,就听到亲随来报:“将军,腾月求见。”
钱世坤眉一皱,眸子里一片yīn霾:“让她进来。”
没多久,腾月匆匆走了进来,双膝跪地,行了一个跪拜大礼。她知道钱世坤并不喜欢拐弯抹角,因而一进来就直接告状:“将军,来福寺那边传来消息,慧真大师不见了。”
钱世坤yīn狠的目光死死盯着她:“什么时候的事?”
问完后,他又不悦地中鼻孔里哼了一声,恼恨地自语:“慧真也是无能,让他套史氏的话,弄清楚兵符的下落和史家还有哪些暗桩,结果这么久了还一点消息都没有。”
腾月听到他声音里的冷漠,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不敢接话,伏身趴在地上,老老实实地说:“就是昨天的事,夫人见过他后,当晚便没了他的踪影,今日,寺里找了一圈,咱们的人也在来福寺附近找了找,都没寻到慧真大师的踪迹。”
听她提起钱夫人,钱世坤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他是在见过史红云之后失踪的?”
他身上的怒气喷薄而出,宛如火山爆发一样,盯着腾月的眼神更是凶狠得几乎要把她撕碎一般。
腾月后悔了,她不该因为想看钱夫人的笑话就这么迫不及待地亲自来禀告将军此事。未免被迁怒,她不敢再添油加醋,点头道:“是的,昨天下午之后,就没有人再见过夫人。”
“我倒是小瞧史红云了!”钱世坤冷哼一声,一拂袖,大步跨了出去,看也没看腾月一眼。
他直接赶往后院,钱夫人居住的洛安居,然后一脚踢开门。
钱夫人正在绣鞋垫,猛然听到门哐当一声,破开一个大窟窿,吓了一跳,针头一歪,扎进了食指里。
她面色不变地抽出绣花针,用大拇指弹了一下针眼里沁出的血珠,凉凉地笑道:“什么风把将军给刮来了?我这洛安居将军可是十几年没踏入一步了,稀客啊!”
钱世坤最厌恶的就是钱夫人这幅高高在上的姿态,以前就罢了,现如今她的羽翼都折断了,连一个丫鬟都敢爬到她头上撒野,她还这幅鬼样子,看了就令人生厌。
钱夫人像是没察觉到他仇视愤怒的目光一样,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收拾好鞋垫,唏嘘地感叹,又像是自言自语:“以后只怕没有机会给我儿做鞋垫了,一次多做些,以后都可以穿。”
钱世坤真想撕烂她的脸,她这副死样子,比之当年去捉jian的时候的妒忌面孔还难看。
“慧真去哪儿?”钱世坤一句废话都不想跟她说。
钱夫人放好鞋垫,回过身,笑得甚是无辜:“将军,慧真大师不是在来福寺吗?你要找他,应当去来福寺才对,问我作甚,我与他非亲非故,他去了何处怎会与我说。”
钱世坤的耐xing耗尽,眉宇间戾气丛生:“史氏,我的耐心有限,你不说是吧,来人,去请史家二少爷来咱们府上做客,就说他姑姑想他了。”
钱世坤口里的史二少爷是史灿唯一的嫡子,史灿在子嗣一事上并不顺利,过了而立之年,妻子才产下嫡子,因而,这孩子目前年龄也并不大,只有十二岁,还只是个懵懵懂懂的少年。
听出他话里的威胁意味,钱夫人心中暗恨,却不得不妥协,冷笑了一下:“将军不就想知道那半道兵符在哪儿吗?坐吧。”
说完,走过去关上门,然后先一步坐到了圆桌旁,毫不意外,钱世坤坐到了她对面,离她最远的地方。
“你知道?”钱世坤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钱夫人与史灿乃一母同胞的兄妹,两人从小感qíng就极好,她知道史灿将兵符藏在哪儿了倒不是没可能。不过这女人一向倔得很,今日怎么想通了?将信将疑,钱世坤看钱夫人的目光未免带上了浓浓的怀疑意味。
钱夫人装作没看到,眼眸一垂,挤出一丝湿意,苦笑道:“将军,犹记当年,十里红妆,羡煞旁人,你我为何会走到今天?就为了一个扬州瘦马吗?”
这是她第一次在钱世坤面前服软,钱世坤倍觉诧异的同时,又说不出的畅快,这个骄傲的女人终于朝他弯下了她那高贵的头颅。
钱夫人的眼中水雾缭绕,声音也带着几分哽咽和惆怅:“年轻的时候,心高气傲,丝毫忍受不了旁人的闲言碎语。等活了大半辈子才明白,旁人的酸言醋语又算得了什么?不就一风尘女子,我又何必与她计较,放低身段做出那等事,徒惹人笑话罢了。”
她这番话从头到尾都没有后悔二字,但却处处透露着这个意思。
钱世坤心里大快,他本就不喜史氏,这女人还没点容人之量,做出捉jian之事,令他沦为全城笑柄,更是让他对她的厌恶到了极致。
这女人终于也尝到了后悔的滋味,钱世坤轻蔑地瞥了她一眼,哼道:“史氏,你后悔得太晚了,若你当初伏低做小,笑意温柔,我可能还会多看你一眼。”
钱夫人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被泪水洗礼过的眸子黑得发亮,里面闪着诡谲的光芒:“不晚,一点都不晚,我还有亲手纠正这个错误的机会!”
这话说得颇含深意,钱世坤瞥了她一眼:“你这话什么意思?”
“当然是纠正曾经的错误,当初那场捉jian,我确实错了,错在恨错了人,认错了罪魁祸首!”
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还带着深深的恨意。
钱世坤一听就暗道不好,但他从进屋开始都没吃过她的任何东西,应不至于中她的暗算:“你这话什么意思?”
刚说完,钱世坤忽然察觉到屋子的气温似乎不对,有些热得慌,光坐着人就发热出汗,而且在浓郁的熏香味下似乎还藏着一股烧焦味。他翕了翕鼻子,这味道似乎是从头顶……头顶,钱世坤猛然一抬头,就看见粗如水桶的横梁直直掉了下来,砸向他的头顶。
第83章
横梁距地面不过一丈远的距离, 砸到地上也不过是眨眼的时间。侥是钱世坤反应迅捷, 但因为事发时他还坐在桌子前, 行动到底没那么敏捷,只堪堪连人带椅子,扑通一声, 滚到了一边, 避开了被砸得脑袋开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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