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芷璇明白,他指的是苗夫人与徐荣平那层特殊的关系,有时候不止女人,就连男人也会以为有了私qíng就会怎么样,殊不知对于极度自私自利的人来说,什么都比不得自己的利益重要。更何况,他与苗夫人的私qíng当中还掺杂着太多的利益,现在想来,苗夫人需要他,他又何尝不需要苗夫人,两人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半个时辰过后,苗铮终于停止了哭泣,放下牌位,就地磕了三个响头,如誓言一般道:“娘,孩儿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随后,他站了起来,走下台阶,张口就问:“人呢?查出来是谁给徐荣平通风报信了吗?”
米管家点头,飞快地把盯梢的结果告诉了苗铮:“你们离开后,总共有三个人出过府,其中一个是厨房的采买,每日这时候都要去采买府里的瓜果ròu类,他的行程小人亦让人打听了,确实是去了市场无疑。另一个后院打扫的婆子,她出去是因为她男人摔伤了,小人亦让人去查证了,确有此事。”
顿了一下,米管家瞥了苗铮一眼,声音无意识地放低了一些:“最后一个是夫人院子里的丫头虹旎,她说要去苏记买一些夫人最爱吃的糕点回来,但苏记在东街,她出门去的却是西街。要小人把她拘起来问一问吗?”
“是她!”苗铮自嘲一笑,连惊讶都没有了,白皙的脸上一片冷然,“母亲待她不薄,她竟是如此回报的,你把她叫来,我倒是想问问,徐荣平究竟许了她什么好处,能令她忘恩背主。”
“慢着!”傅芷璇连忙叫住了他,“问清楚原因又如何?并不能改变任何结果。”
苗铮看向她:“那你什么意思?”
傅芷璇给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徐荣平可以利用她传递消息,咱们也可以,就像今天一样。刚才你做并未露面,徐荣平还不知道你已经知道了他做的好事,势必还会想办法拉拢你,骗取玉印,咱们先别打糙惊蛇,暂且跟徐荣平虚与委蛇一番,争取时间,想办法找到他的软肋。”
要他跟仇人言笑晏晏,苗铮气得一拳砸到墙上,发出像是野shòu负伤时的那种咆哮声。
米管家看了,心疼不已,劝道:“夫人,可否另想他法,我家公子素来是个实诚直慡的人,哪会是徐荣平的对手,只怕见不了一回就会被他识破。”
苗铮听了,一扭头看着他,倔qiáng地说:“不用,我能做到,只要能给娘报仇,我什么都愿意做,也能做。”
傅芷璇见了,微微点头:“米管家多虑了,苗公子不用亲自去见徐荣平,他若来了,寻个借口避开就是。”
这倒是不难,米管家放心了:“那好,虹旎那边,小人先派人盯着,一有消息,小人就通知你们。”
傅芷璇点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嗯,我让闻方先派人去查一查徐荣平的岳父,你们这边安排人去调查一下徐荣平的妻妾。千里之堤毁于蚁xué,咱们无法从正面搬倒徐荣平,只能另辟蹊径,我就不信,他没有软肋。”
如今也只能先这样了,苗铮没有反对,他抬头望着灵堂前明明灭灭的烛火,轻声道:“当务之急,是先让我娘入土为安,娘一天不入土,我就一天都不安心。”
“你担忧的不就是苗家那群老头子吗?这有何难!”傅芷璇轻轻一笑,对他们道,“三叔公一大把年纪了,除了贪财,最要紧的就是惜命,毕竟再多的银子也要有命才能花。我有一计,能让三叔公求着你让夫人早日下葬,今晚,你让守夜人……”
苗铮越听,眼睛越亮,激动得满脸通红:“我怎么没想到呢,还是夫人主意多。此事成后,苗铮必重谢夫人!”
傅芷璇扯了一下嘴角,浅笑道:“你不用谢,毕竟我们现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过有的事先讲清楚为好,苗铮,这玉印是苗家的传承之物,代表着苗家巨大的财富,是你拿着还是我拿着?”
这绝不是谁拿着这么简单,轻飘飘的一句话里代表着无尽的深意。苗铮有一瞬的迟疑,旁边的米管家见了,忙偷偷拽了一下他的袖口,用眼神提醒他接过玉印。
苗铮错开眼,没理会他的暗示,想了许久,白净的脸上闪过某种决然:“既然母亲信任夫人你,苗铮自然也信,夫人,我yù聘你为苗家的大掌柜,在你掌柜期内,此物给夫人,将可调动苗家绝大部分的产业。待母亲下葬后,苗铮会寻来几个信得过的掌柜和里正,做个见证,定下契盟。”
只有这样,傅芷璇才能长长久久名正言顺的为苗家办事,替苗铮出头。否则她一个非亲非故的妇道人家,为他人qiáng出头算什么事。
他会这么快就答应傅芷璇并不意外,苗铮并不是个善谋之人,但他有一个优点,还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不说信任,单凭她给苗家办的这几件事,就足以令他把玉印jiāo给她。傅芷璇眸光带笑:“定不负东家使命!”
***
当天夜里,苗家就出事了,听守灵的丫头说,昨夜yīn风阵阵,半夜,冷风chuī过,她似看到一拖着长长红裙的人影飘过,等她惊醒过来,一揉眼却不见了人影的踪迹。
她讲得绘声绘色,不过苗家的下人都是将信将疑。毕竟只是衣冠冢,棺材里也不过是夫人曾穿过的一套衣物而已,大大减小了世人的恐惧之心。
不过苗铮听后,却像发了疯一样,扑到棺木上,悲恸地大哭:“娘,娘,莫非是你回来了?你为何不来看儿子?”
他哭得太伤心,米管家见了,一边垂泪,一边让人去拉他:“少爷,你别哭了,许是夫人有什么心愿未了,咱们就别给她添乱了,让她走得安心吧。”
苗铮不动,双手死死扣住棺木,目光yù狂。
奴仆们不敢硬拽他,皆回头看着米管家。
“拉走,拉走!”米管家一挥手,索xing亲自跑了过来帮忙,有了他带头帮忙,底下的人再不敢消极怠工。
苗铮死扒着棺木不放,身后的人拖着他猛拉,一个使劲儿,棺木上发出沉重的嘎啦声,棺盖错开,惊得大家都住了手。
米管家见了,走过去,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公子,咱们还是别打扰夫人的清静了。”
苗铮站着不动,目光沉沉地盯着露出了一个巴掌宽fèng隙的棺木,旁边一yù邀功表现的丫头借机走了过去,轻声劝道:“公子……啊,那是什么?”
刚吐出两个字,她就变了音,莺歌燕语变成了惊恐狰狞的尖叫。
“何事大惊小怪!”米管家斥了她一句。
那丫鬟惨白着脸,捂住嘴,一脸受惊不小的模样,指着棺木上的那道fèng:“米管家,里面,里面有一个骨灰罐!”
怎么可能,谁不知道夫人只是衣冠葬,里面应该只有夫人最喜欢的一套衣物而已才对。大家都下意识地认为是她眼花了。
米管家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往前一探头,朝fèng隙里望去。
惨白的烛光挤进棺木,照亮了一小方天地,在光亮的最明处,一只灰色的骨灰罐孤零零地矗立在柔软的绸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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