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栖行转过身,面朝窗户,居高临下地望着下方萧瑟的街道,一阵秋风刮过,卷起大片金huáng的落叶,洋洋洒洒,漫天飞舞,不知飘向何处,不正如他现在的状况。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没有瞒她:“我要去截杀辅国大将军萧隆,也就是萧太后之父!”
傅芷璇动了动嘴唇,犹记得当初曹广的话,诧异地问道:“他不是在漠北吗?你要去漠北?”
“不是。”陆栖行转身,看向傅芷璇,向她道明了缘由,“萧太后以萧亦然病重为由,召萧隆回京,目的就是为了发动政变,杀了我,肃清朝中反对他们的势力。今日我接到曹广的飞鸽传书,萧隆已于三日前带着五千轻骑进京,也不知御林军中是否有他们的内应,为保万无一失,我必须在半道把他杀了。”
这是杀他的最好时机,萧隆从军三十余年,战功赫赫,等进京,再想动他就难了。
“不能让别人去吗?”傅芷璇不舍地看着他。
陆栖行摇头:“这次萧隆秘密带了五千骁勇善战的骑兵进京,可进可退,未免出现意外,我必须去,否则,若是让他发现这是一个圈套,逃回了北疆,大燕将四分五裂,以后我们将腹背受敌,还潜藏在北疆收拢北军的曹广也很危险。”
这么说,必有一场恶战了。傅芷璇不能阻止他,只能忧心忡忡地叮嘱道:“你小心些。”
陆栖行伸手抚摸着她滑腻的脸蛋,笑道:“你不必担心,这是一件好事。萧隆在北疆经营数十载,根基甚深,若他一直guī缩在北疆,我亦拿他没办法。幸得这次萧太后帮我们把他弄了回来,只要他一死,萧家其余的人都不足为惧。”
若真这么轻松,他也不会如此慎重了。傅芷璇在心里叹了扣除,握住他的手,又问:“那你什么时候走?”
陆栖行瞟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回过头,恋恋不舍地看着她:“天一黑就走,你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原来他是特意来跟自己辞行的,傅芷璇眼眶一湿,头轻轻依偎到他的胸口,缓缓吐出三个字:“我等你。”
陆栖行抚着她柔软的头发,没有说话。
两人相依相偎,静默无言。
天色一点一点地暗淡下去,候在外面的闻方再次收到章卫催促的消息,不得不硬着头皮轻轻敲了敲门,提醒道:“夫人,天快黑了,咱们该回去了。”
听到他的声音,傅芷璇缓缓从陆栖行怀里抬起头。
屋里没点灯,黑漆漆的,她伸出双手,抱着他的头,从耳根慢慢抚向脸颊,不放过他面上的每一寸肌肤,似乎要借由这种方式,把他刻入心底。
陆栖行见她这幅样子,心疼得很,用力按住她的头,把她搂到怀里,凑到她的耳畔,用力承诺了一句:“下次再见之日,便是我娶你之时!”
两人静静地拥抱了片刻,傅芷璇压下心头的不舍,推开了他,往门口走去,手扶上把手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我走了,你保重,一定要回来,否则……否则我就嫁给别人,气死你!”
明知她说的是气话,但陆栖行心里还是有诸多不舍,他大步往前一跨,走过去,长臂用力一捞,再次把她抱入怀中,对着她的耳垂,重重咬了一口:“休想!”
说完不舍地低头含住了她的唇,激烈又动容,似是要把所有的不舍和挂念全倾注在这个离别的吻中。
“若是遇到事,拿着匕首去找御林军总统领侯岩庭。”最后,他附在她耳边轻轻地提醒了一句。
“嗯。”傅芷璇应了一声,抬起头,身边已经没有人了,茶室里空dàngdàng的,只有二楼大开的窗户处chuī来一阵阵冷风。她下意识地拢紧了上衣,望着那dòng开的窗户,低喃了一声,“保重!”
明明听到动静了,怎么还不出来?闻方在外面等得百爪挠心,再一看彻底暗下去的天色,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抬起手,正准备再催一边,忽然,门嘎吱一声被拉开了。
“走吧,回去了。”傅芷璇双手缚在小腹处,神色如常地说道,然后率先往楼下而去。
闻方装作没瞥见她红肿的眼睛,轻轻跟在后面。
两人一言不发地回了客栈。
第二日,傅芷璇仍旧像往常一样,早早起来,前往城南,查看善堂和义学的进度。
工程已经接近尾声,屋顶的横梁已经搭好,今天在盖瓦。这片房子盖的都是巴掌大的黑瓦,薄薄的一片,成本虽然高了一些,但比茅糙做房顶更耐用,也不用过几年就要翻修一遍。
附近流làng的乞丐和孤儿见到这样的高房大屋,纷纷凑过来,用火热的目光盯着这一切。
以后,他们也能住大房子了。
傅芷璇看着这些充满希望的目光,因为陆栖行离去而变得有些沉重的心qíng也好了许多。
她沿着房子转了一周,李工头见她来了,立即在房梁上冲她招手:“傅夫人!”
“你们辛苦了!”傅芷璇含笑说道,“我来看看,一会儿就走。”
李工头知道她是个做实事的xing格,并不在乎那些虚礼,因而便一挥手道:“好,那夫人自己转转,有什么要问的就叫小人。”
傅芷璇冲他点点头,继续往前走,才走了两步,忽地脚下一歪,整个人往地上倾斜而去。
幸亏身后的闻方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夫人,夫人,你怎么啦?”
傅芷璇勉qiáng站稳,扯了个苍白的笑容,苦笑道:“刚才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砖头,脚扭了。”
闻方往下望去,见她右脚脚尖着地,一副不敢用力的样子,估计伤得不轻,连忙冲路边一个看热闹的大婶喊道:“麻烦大婶帮我把我家夫人扶上马车。”
那胖墩墩的大婶连忙跑了过来,一把扶起傅芷璇的右臂,边走边絮絮念叨:“闺女啊,走路得看着点,别走神,这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可得小心点……”
“谢谢。”听出她话里的真qíng实意,上马车时,傅芷璇感激地冲她道了谢。
闻方直接把她带去了岑大夫的药铺。
好在她这伤不重,只是扭伤,休息几天就好了。岑大夫给她开了一贴敷的药,嘱咐她这几日不要出门,好好养伤。
傅芷璇都一一应下。
回到客栈,小岚见她的脚被包成了一个大粽子,又担忧又难过,在她连番保证下,才稍微放下心来。
但没过两天,小岚就知道是她放心得太早了。
在傅芷璇再次不小心打翻了一碗汤,洒了一身后,小岚终于忍不住,偷偷把闻方叫到一边,低声问道:“喂,自从那天扭伤了脚后,夫人就变得魂不守舍的,你天天跟着夫人,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闻方心里隐隐有数,但这事可不能告诉小岚这个小丫头。他握住拳头,抵在唇间轻咳了一声:“没有。”
“没有,那就奇怪了。”小岚呢喃了一句,忽地一拍手掌,惊讶地说,“夫人该不会是碰到什么不gān净的东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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