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家的侍从自他开始,名字以顺序排下。
大山,二河,三峰,四川……
虽然有些难听,但却好记,这算是卫家老爷子的恶趣味之一。
“我早就改名了,洛川,不三不四,呸呸,不对,是不是四川!”
果然是四川,向弥补二少爷的寡言一样,他这个侍从向来婆妈。
“连侍从也管不好。”朝卫长风冷哼一声,卫濯风眼神yīn冷地扫过迟来的洛十。
“明明就是在关心九师兄,三少你真够别扭的。”洛十也不怕,继续啰嗦道。
“九师兄?”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qíng绪,“不仅混迹流民,还与下人称兄道弟,卫长风你真是堕落。”
不管堕不堕落,他今晚很开心,至少看到了胞弟隐藏的真qíng。虽然只是一瞬,可也够他回味一阵了。
只是接下来的一句,彻底粉碎了他涌起的好心qíng。
“卫长风你听着,我卫濯风誓要夺下盟主之位,重振世缨卫家。再见面,你我一是官,一为匪,我定全力夺你xing命!”
夜风有点凉,他咽下喉头的甜腥,眼波不动又变成死鱼。
“好。”他轻轻道。
“大山,我们走。”
那人收掠长鞭,反身离去。
待行远,他才将放任血水溢出唇角。
“九师兄!”洛十急切大吼。
他挥了挥手,撑着身子缓缓走在滩涂上。明月共秋水,一cháo胜似一cháo地冲击着脚下。河中,小小的豆gān随波起伏。
其实三弟从未喜欢过那种臭味吧,只是为他qiáng作喜欢罢了。三弟生来便有世缨卫家的使命感,不像他,不像他……
“老十。”他走在前面默默道。
“怎么了九师兄?”洛川以为他内伤难忍,连忙上前。
谁知他只是指向水中的那个豆gān。“赔我一包。”
“……”
无语了片刻,洛十委屈道:“可是,那豆gān不是我扔的啊。”
那是谁?
死鱼眼微瞪,扫向四下。
周遭寂静无声,只有河水击岸的轻声。
半晌,他叹了口气。
“不要告诉家里,特别是老幺。”
“嗯。”
待人渐行渐远,才听树间一声。“要避过九师兄还真难。”
抹抹憋出的冷汗,余秭归和刚刚察觉有人的夜枭对了个眼。“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说对吧。”
大眼放空,夜枭不敢叫。
“哎。”长叹一声,秭归跃下树间。
旋起的道袍,犹如夜放的昙花,月下轻颤勾出雅致无边。
“桃生露井上,李树生桃傍。虫来啮桃根,李树代桃僵。”
清美的嗓音共着cháo水,一声远似一声。
“如此,只有对不住了。”
是夜,第九十九面旗易主,惨遭窃夺的黑寡妇苗十九逢人便哭。
“那jian人只留下一块臭豆腐,他在暗示什么,妾身的‘豆腐’臭了还是硬了?官人,好官人你可要为妾身做主啊~”
铜板,臭豆腐,近来江湖品味堪忧,甚愁。
——《逸闻录-圣德四年盟主之争》六十四室第六室一行
第十章 第二人
“江湖上,一对一叫单挑,多对多叫群殴,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家族传统……”
“爹,你是道士?”
“比喻,比喻没听说过啊。”
“爹,我只是个小孩子。”
“怎样!你爹我三岁就七步成诗了!”
“爹,你是曹植?可娘说你已经咯屁几百年了。”
纯真的眼眨啊眨,硬是看着江湖第一美男子爆出青筋数条。
深呼吸,平喘气,美男不计阿牛过。
“乖女啊,老祖宗告诉我们,如果被人拉去群殴,千万要记住朋友如手足——别人的,断个一个两个绝对没问题。到时只要捡个最弱最软的‘柿子’捏一下,以示自己出过场就可以。但若是单挑,就一个字‘打’,两个字‘往死里打’。”
竖起两根手指,余大侠俊目微冷,十分之摄人。
小人儿望望天,而后掰掰小ròu手,左一遍右一遍。
怎样,被他潇洒、孤绝、狠厉、俊得昏天暗地的造型镇住了吧。
“如果阿归没数错的话。”
嗯?修眉挑高。
“‘往死里打’。”折起的小胖爪一个个翘起,“是四个字。”
血管爆裂。
“总而言之,想不被人往死里打,就给为父乖乖练功!”
“拿辈分压人,爹恼羞成怒了。”
背过身,阿牛小大人似的叹口气,徐徐摆出一个初势。
“话说,爹为何突然想起督促阿归武艺呢?”
动作比太极还太极,十分之平和。
“那个。”高大的身子突然沉下,叼着一根狗尾巴糙,余大侠仰躺于树下,“昨晚为父做了个梦。”
昨夜她睡得好好的,突然被爹摇醒,为什么爹做梦也不让她好眠,她很不解啊。
“数年前,为父和一个北狄人单挑,阿牛也知道你爹我神功盖世,厉害得掉渣,硬是将那人打得是满地找牙。只是很不小心,真的很不小心,偶尔碰巧加不在意,为父高挺的鼻梁被那人小小的碰了一下。”
然后?她可不会被爹的铺陈所迷惑,关键是下面,肯定有下文。
“恰好那个毁容男有个鼻子很挺的小徒弟,看得为父那个不慡啊,但又不能欺负晚辈,于是……”他小心翼翼地看向女儿,“爹就对那个毁容男说——”
二十年内不准踏入中原半步,待二十年后,就让你的徒弟和我的传人再战一场。
大侠白衣胜雪,虽然鼻梁略有红肿,但勃发的英姿确实让天地失色。
“昨夜那个鼻子突然出现在梦中,阿牛啊,你可要为爹报仇,狠狠揍,一定要把那个鼻子拍成盆地!阿牛你怎么了,你是在为爹抱不平么。乖女,不枉爹这么疼你,真是爹的孝顺女儿。”
看着抱着自己感qíng充沛到令人发指的某大侠,余秭归气得浑身发抖,几近脱力。
就算是为人父,也不能随随便便为后代订下二十年生死之约。就算随随便便为后代订下二十年生死之约,也不能这样不负责任地忘记。
若不是他昨夜很狗血地梦起,十多年之后她走在大街上,说不定会被人莫名其妙地gān掉。
所以爹,你哪只眼看见阿归在为你抱不平。
尊老敬贤,尊老敬贤,不能打,这是她爹。
心上一把刀,刀上一滴血,她忍。
转过身,她重新比划起来。看似动作一如先前的缓慢,可细细瞧来却步步破风,招招扎实。
“阿牛啊,不是爹打击你,这种招式套路是修身养xing用的,实战中绝对是挨打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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