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上,上官意比了个手势。因怕被听出是大魏语,人前决计不能对话。
几人默默无声地跟着,待进了圆顶毡房,那灰眼官员刚要离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从鸾和余秭归,脚步又突然停住。灰眼转出几分诡异的神采,他低低对上官意说了几句。
上官微微笑了,只是这外人看来暖比chūn风的黑瞳,在她看来却很是心惊。
那官员说的绝非好话,余秭归悄悄将手移向腰间长刀。子愚虽急智,可毕竟不懂武,这几天北狄人崇武好斗事她看着不少。若这官员有意动手,这刀便会随时出鞘。
身侧的异样上官略有察觉,他假意应付着,状似不经意地瞟来,待看清余秭归默默守护的姿势,黑瞳隐隐颤着,像盛不住欢喜,又舍不得将欢喜流溢。
他就爱她一心一意看着自己,满心满眼只有一个上官意。
唇角微微上扬,目光柔和了几分。借着作揖的动作,上官意一弹衣袖,宽袖十分自然地覆上她的腰刀。袖下,攥住她握刀的手。余秭归一愣,月眸缓缓上移,却对不上他的黑眸,她一时猜不透,任由他握着。
半晌,那灰眼官员再看她与从鸾一眼,这才讪讪离去。
“那人说了什么?”待人走远,萧匡这才问。
袖中的手依然攥着,上官意看向秭归与从鸾,两人虽刻意掩饰了身型,又加上了少许胡须,却难以掩饰眉宇间的细致秀美,更添几分宜男宜女的风qíng。
“他在可惜秭归和从鸾是男子,不然以两人的姿色定得大王宠爱。”看人的眼光太过yín邪,找机会他要杀了那个官吏,上官在心中补充道。
“无耻。”萧匡愤愤然。
“行刺的事就jiāo给在下,两位姑娘不用出帐。”话虽对两人,可卫濯风的眼中却只有一者。
“哦?”袖下攥她的力道重了些,余秭归看向上官。只见他黑瞳一眯,显出轻讽笑意。“卫公子倒说说看,怎么个行刺法?”
当他明知故问,卫濯风皱眉道:“趁夜寻王帐刺之。”
“王帐?”上官意一撩袖,显出袖下jiāo握的手。察觉到卫濯风明显皱了下眉,他笑道。“方才我说要求见北狄皇帝,那礼部侍郎一脸好笑,说大王现在在哪连他也不清楚。”
“移驾中都应是礼部前后cao办,现在连礼部的人都不知道皇帝在哪儿,难道北狄皇帝根本不在中都?”萧匡暗叫,余秭归跟着一惊。
若是如此,那……
上官意轻轻抚摸着她的手背,宽慰道:“猎物还在笼中,不过是狡兔三窟罢了。”
“狡兔三窟?”
见她注意力全在自己身上,上官意心qíng颇好,他不厌其烦地解释道。“同大魏皇位的世袭罔替不同,关外是qiáng者为王。北狄部落众多,有能力角逐皇位的有八大王。五年前,时为科尔沁王的北狄皇帝联合了八大王中的四位,方才在呼伦大会上险胜南院大王登上皇位。之后北狄皇帝遭遇‘意外’无数,每次都险险逃生。秭归若是你,会怎样?”
她一怔,遂答:“自然是让人摸不清行踪。”
“不错,如今北狄皇帝行踪如风,应该也是这个道理。”上官颔首笑道。
“那该怎么办?找不到主儿怎么下手?”从鸾急了。
“等。”
从鸾瞪向上官。“我们可以等,可大魏江山等不得,在三江里的时候我就打听过,南院大王已经打到永平府了,永平可是京城的门户!”
“谁说大魏江山等不得?”眈她一眼,上官意张扬坐下。
“你说等得就等得?凭什么?”
“因为北狄皇帝不允。”众目微愣,看向出声的余秭归。
“北狄皇帝定不会将攻破城关的天大功劳jiāo给南院大王,要攻破大魏,至少也要等到他派出的亲信到达永平之后。所以,既然大魏暂时等得,我们也暂时等得,只是时间可能不多了。”她抽丝剥见地分析着,看向上官,“子愚,方才你提前递jiāo朝鲜国书,就是想以国书中提到的布防图为诱饵,引北狄皇帝召见而后行事,可对?”
上官意俊眉一挑,难掩欣喜。“你果然明白。”
“那布防图呢?”那天她被蒙了眼,没看到他夺图后如何处置。
于众人期盼的目光中,薄唇悠悠迸出两字。“烧了。”
非但烧了,还不见半分悔意,上官意无所谓地看着几人青青绿绿的表qíng,直到卫濯风也按捺不住,guī裂了冰冻般的表qíng,他这才满足。从怀中取出一卷布帛,放在桌上。
“舅舅,你没烧就没烧,何至于……”打开布帛,萧匡呆住了。
白布?
前面后面,都是……白布?
毡房中,除了那个始作俑者,只有一人还算平静。
见上官意笃定她会知道似的看着自己,余秭归不禁眼也抽,脸也抽,手更隐隐在抽。深吸一口气,她qiáng压下一拳揍晕他的冲动,尝试道:“图穷匕见,有没有图根本就不重要,不是么?”
她只是这么一说,就见他含笑点头。
果然被她猜中了,这猫儿爱极高难挑战,不兴风作làng一番便不舒坦。
风萧萧兮易水寒,风萧萧兮易水寒,若信了他烧掉地图的鬼话,那她就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第二十二章 人贵自知
昭狱里透不进一丝光,成排的火把刻意jiāo织出鬼魅yīn影。郑铭身负枷具,每走一步脚上的铁镣便发出刺耳的声音。民间有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但显然这话并不适用于大明门里,鼓掌间翻云覆雨,七日便又是一个天地。
沉重的刑具压得郑敏有些佝偻,可他又不甘心,只要再有一天……
一角正红色闯入眼帘,他吃力地抬起头。
“首辅大人。”
“你来做什么?是来看老夫笑话的么!”
走出yīn影,季君则冲他谦逊一揖:“君则特来送大人一程。”
“哼,何必惺惺作态。”郑铭愤恨扬袖,只听清脆的铁索相击声,他一愣,这才想起早在入狱时内阁官服就已扒下。他心头含恨,道:“季君则你早就挖好了坑,只等老夫跳下去了是不是?”
“当日将君则五花大绑、招摇于市,大人出手在先,如今却输不起么?”
“若不是你蓄意陷害,编造罪名,老夫又怎会输!”
“编造罪名?”徐徐放下作揖的手,季君则直起身,“大人趁陛下重病之际挟持小皇子,矫诏诛杀重臣,这难道是君则编造的?”
“陛下明明就已经放弃你了,明明就……”
季君则俯下身子。“明明就已经不行了,是么?”
郑铭微颤。
“皇朝不可一日无君,陛下仅有一子,握住了小皇子就握住了大魏江山,首辅大人您算得真jīng,只是——”季君则再靠近了些,“大人忘了么,在丧钟敲响之前,大魏的皇帝陛下只有一个。yù速则不达,你的狗头军师没说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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