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啪的一声,那穿着佛珠的绳子竟忽地断裂了,圆润的佛珠掉在地上四下飞散出去,滚落得殿内到处都是,一时间叮当之声各处频响,乱得如同她的心。
宫门外,四阿哥伸手将晴川从马上抱了下来,沉静地看了看她,轻声问道:“你怕不怕?”
晴川缓缓地摇了摇头,不知为何,真到了此刻,她却不觉得怕了。
他便笑了,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牵着她一步步地向宫门内走去。
李德全奉了康熙的旨意,带着人正要出宫去找四阿哥,见他竟与晴川携手而来,忙赶上前去,焦急地说道:“我的四爷,皇上正派老奴去传您呢,您倒好,怎么闹了这么大的动静,还把晴川也带来了?”
四阿哥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对李德全说道:“请禀告皇上,四阿哥胤禛前来请罪。”
李德全见他如此,不由得怔了一怔,有心想劝,可苦于身边眼线太多,也只能低低地叹了口气,押了他与晴川二人往乾清宫走。路过阿哥所时,正好遇到八阿哥和九阿哥、十阿哥等人出来。十阿哥远远地瞧见了四阿哥与晴川,不禁奇道:“那不是四哥和晴川吗?他们怎么在一块了?晴川不是去守陵了吗?”
此言一出,八阿哥与九阿哥都抬眼看了过去,果然见四阿哥与晴川正从前面不远处经过。九阿哥剑眉一皱就要过去询问,却被身旁的八阿哥一把拉住了。他不解地回头,见八阿哥面沉如水,沉默地盯着四阿哥与晴川的身影,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边的四阿哥忽地清了清嗓子,朗声喊道:“宫女晴川,奉命守陵,遭人掳劫,流落青楼,非战之罪,还请皇恩浩dàng,明察秋毫。宫女晴川,奉命守陵,遭人掳劫,流落青楼……”
晴川被他吓了一跳,转头惊愕地看他,却见他的目光落在了远处,不由得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就瞧见站在远处的八阿哥等人。不知为何,她就觉得心里一虚,下意识地低头避过了八阿哥的视线。
八阿哥身子微微僵着,在原地站了一站,似是没有看到四阿哥与晴川他们,转身离开了。见他如此,九阿哥与十阿哥两人不免均有些愣怔,远处的四阿哥唇角上却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李德全带人把晴川与四阿哥押到了乾清宫处,康熙听了四阿哥的解释,沉默半晌,看看晴川,又看看四阿哥,慢慢地眯起了眼睛,问道:“你说晴川是遭人掳劫才离开东陵的,而你又那么巧在青楼遇见了她?”
他声音平淡,全不像动怒的样子,可晴川心里却越发地惊惧起来,她在康熙身边伺候过一阵子,多少知道些康熙的脾气,知道这人越是恼怒的时候,面上反而越是平淡,现在见康熙问得平常,明显是心中已对此事恼怒至极。
身旁的四阿哥身子跪得笔直,面色十分镇定,闻言答道:“皇阿玛请想,倘若不是遭人掳劫,东陵何等神圣的地方,少了一个人,怎么会不向内务府回报呢?”
康熙盯着他,眼睛深处有怒火隐约跳动,冷声说道:“很简单,他们都被收买了。”
晴川听得心中一惊,收买朝臣,这可是谋逆的大罪!这个罪名若是落实了,非但她要被处死,四阿哥怕是也要被严惩,哪怕不死,最起码也要落得个被圈禁的下场。不行!她不能叫他为她受牵连!
这样想着,晴川咬了咬牙,准备抬头向康熙揽下罪名,可她刚要抬头,身侧的四阿哥却突然向前膝行了一步,手看似无意地从她的袖口擦过。她的袖口被他极快地扯了一下,然后就听他朗声说道:“皇阿玛太高估儿臣了。东陵上上下下那么多人,若要收买,肯定是笔不小的数目。既然是笔不小的数目,又怎么可能随便jiāo给别人去办,一定是亲自出马。可是儿臣前阵子一直在江南追讨国库的亏空,皇阿玛应该很清楚。”
康熙面色喜怒不明,只略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虽然不无道理,不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朕已派了钦差去东陵妃园寝,一切还是等钦差从东陵回来再说吧。”
四阿哥俯身磕了一个头,沉声答道:“是,儿臣听皇阿玛的。”
康熙淡淡地看了看他,吩咐李德全道:“把他们二人先带去宗人府看管起来。”
四阿哥率先从地上站起身来,转头看向晴川。
晴川偷偷瞄了一眼面色yīn沉的康熙,又看向身侧的四阿哥,稍稍迟疑了一下,也随着他从地上站起身来,她虽不明白他有什么对策,可见他从容的模样,她心中倒也镇定下来,想自己既然已走到了这一步,也只能继续坚定地走下去了。
李德全将晴川与四阿哥两人带到了宗人府大牢,又暗中嘱咐看守好好照应,这才辞别他们两人,回乾清宫复命。
晴川这还是第一次进宗人府的大牢,忍不住好奇地四下打量了一下,见这大牢倒不像是电视中演得那般yīn森,反而由于经常临时关押一下皇室宗族的人员,所以打理得十分gān净。
隔壁监房的四阿哥见她进了四处打量,不由得问她道:“怎么了?你看什么?”
晴川笑了笑,答道:“这牢房标准挺高,不愧是经常关阿哥们的,要是我一个人犯事,怕是还进不了这里呢!”
四阿哥听了微微一怔,继而不禁失笑,说道:“你胆子倒是大,都快掉脑袋了,还能谈笑自若。”
晴川走过去和他隔栏而坐,静默了一会儿,突然叹道:“是啊,我也觉得自己还从来没有这么大胆过。”
四阿哥沉默片刻,突然垂着眼帘问晴川道:“晴川,我问你一句话。你就这样放心地跟我进宫,假如我的计划失败了,皇阿玛要砍我们的头,你会怪我吗?”
晴川淡淡地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不会怪你,我这人运气总是特别不好,本来在家中过得好好的,可偏偏流落到了这儿,然后不是被拐就是被劫,入了宫还要被人欺负。只是……”她停了停,笑容变得有些勉qiáng,声音也低了下去,“很后悔连累到你,我刚才应该把罪责都揽过来的,可是,我却怯懦了。”
四阿哥听得有些愣怔,心中的某处忽然异常地柔软起来,他抬眼静静地看晴川片刻,才又轻声问道:“我真的有那么好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为我着想。”
晴川沉默了,她也早已看不懂自己的心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他提着靴子教她走石子路的时候,还是他从那两个无赖手中救出她的时候?她自己也记不清了,她只是一直都在压制着自己的qíng感,告诉自己他是未来的皇帝,他有妻有子……他于她,只应是一个历史人物!可以崇拜、可以欣赏,却不可以用来爱!
她与他之间不可以也不能够有丝毫的牵扯。
但当那个刺客向着他刺出尖刀的时候,她却猛然间意识到,他早已烙在了她的心上。她不希望他死,一点也不希望他死,哪怕是用她的命来换!
晴川不禁自嘲地笑了笑,明明早就知道他是一剂毒药,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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