婀娜王朝_尤四姐【完结】(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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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你周到,gān脆递牌子得了,昨儿出了这样的事,要见人也师出有名。”

  星海诺诺点头,从家里出来,走到外头才大松一口气。

  楼越亭在阶下候着,朝大门里看了眼,“吵起来了?”

  星海苦笑了下,这么多年了,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拉过缰绳道:“先上衙门一趟,下半晌再去北宫门递牌子。家里太太不放心,叫我去瞧瞧星河,也不知能不能见着面……”

  楼越亭脸上神色忡忡,“她人在宫里,够也够不着,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星海不言声,偏头瞧他,知道他们小时候qíng意重,本来还指着做一家人呢,现在看来是不成了。

  “太子爷帮衬着,昨晚上闹到皇上跟前去了。”他抖抖缰绳,驱马前行,“螳螂捕蝉,huáng雀在后,这主儿……”他哼笑,“不简单。”

  楼越亭低下头没再说话,其中的复杂他知道,星河的难处他也知道。毕竟是擎小儿一起长大的,小时候的星河人嫌狗不待见,但她进宫后,他很长一段时间显见寂寞,还是有些想她的。后来他参军自请戍边,一去就是七八年,回过头来盘算,记忆里好像除了她,就没别的女孩子了。他待她的心,和星海差不多,妹妹似的。不过十年后乍然重逢,记忆里那个脸上挂着坏笑的丫头不见了,转而堆砌出一位挺拔决断,威严不可小觑的女官,那刻的心qíng,真有些一言难尽。

  马蹄笃笃,往衙门里去。枢密院作为大胤最高的军事机构,鼎盛时期几乎总揽全国的兵力调度。后来皇权集中,逐渐被分解成了五军,星海掌中军和西北三军,枢密使霍焰是皇亲,统领东南两军和皇城周围所有禁军。所以枢密院名义上还存在,但衙门另设,算是各自为政了。星海办事的地方搬入了中军都督府,离简郡王的府邸不算太远,又因为彼此在公务上也有牵扯,走动起来不需要避人耳目。

  预料之中的,他进门时,简郡王已经在衙门里等着他了。

  铁血的衙门,也有趣致的地方,就像控戎司里种着银杏,中军都督府里有一株石榴。大冬天的,树叶早落光了,但那石榴树自小就细致修剪,长了多年后像衙门里的武将们一样,筋骨虬结,颇为雄壮。

  悬根露爪的树下,站着一位锦衣的郡王,毕竟皇族血胤,那股与生俱来的气势,即便是隔三差五相见,每回也还是暗觉扎眼。

  简郡王霍青鸾,要论长相亦是方正齐楚的君子人模样。其实皇权斗争中,没有好与坏之分,人人都为站上山巅,不再受人钳制,活得更好更洒脱罢了。他是皇长子,可惜不是皇后所出,出身落了一大截,以至于爵位连那个十四岁的信王都不如。他怨皇父偏心,同样的儿子,非要分出个伯仲来。别人落地就得到的东西,他却要花数倍的力气去争取。人在bī仄中前行,难免心生不满,怨恨会使一个人在细节处发生潜移默化的改变,比如眼神,比如语气。

  昨晚她母亲冲冠一怒的缘故,使得局面发生了改变,叫他今天不得不屈尊来向宿家人告罪。双方合作多年,牵扯太多无法理清,既然不可能一刀两断,那就fèngfèng补补,再坚持几年。

  简郡王先拱起了手:“那事儿我听说了,宫里娘娘是乱了方寸,办事委实欠妥,我特赶个大早,来向宿大人赔个不是。”

  宿星海在官场上混迹多年,大事吓不住他,小事也乱不了他的心神。他客气地拱手还了个礼,“偏劳王爷了,为这事特地赶到衙门里来。说实话,今早我听了这消息,实在吓得不轻。家里太太哭得什么似的,做娘的,哪个不心疼自己的闺女……”说罢温吞一笑,“不过舍妹在宫里当差,人多事杂,难免有疏漏。想必是什么地方不合规矩了,犯了昭仪娘娘的忌讳,娘娘责骂两句,鞭打两下,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儿。”

  他存心绕开了暇龄公主府的案子说,分明以退为进。简郡王不是傻子,他知道里头分量,复换了个圆融的说法道:“舌头和牙齿还有磕碰呢,娘娘想是起了误会,关于公主府那案子……请你带话给宿大学士,瞧着我的面子。至于锦衣使那头,等得了机会,我必定补偿她。”

  星海微摆了一下手,“谈不上,咱们谁跟谁呢。”一面说,一面眼风一扫,示意周围站班的人都退下,复一笑道,“就是家里人想不明白,我们父子三个,对王爷忠心耿耿,这回的事不在预料之中,竟招得娘娘这样忌恨。我妹子,虽然是个姑娘,但一接控戎司的差事,就依着王爷的吩咐法办了房有邻,也算对得起嘱托。驸马案里的伙夫怎么有那样的心机,开堂过审满口认罪,十二司主笔一到就翻供,王爷没有想过,后头许是有猫儿腻?我最知道我妹子的为人,她是刚直的脾气,说一不二。原在东宫一向就受着委屈,没想到在娘娘跟前又吃了冤枉苦头,两下里夹攻,真不叫人活了。”

  宿家人有这个修养,对外不常疾言厉色,但字字句句掷地有声,谁也不能小瞧。简郡王除了打圆场,没有别的办法。转念一琢磨,又从宿星海的话里品出了别的味道儿,料准了那个最该恨的人,应当是太子。

  没什么,他和太子本来就不对付,明争暗斗了这么些年,见了也乌眼jī似的,不来不往。他枯着眉沉吟:“果然是太子,那这事恐怕难办……也是失策了,当初着急翻篇儿,没想到后头会引出这档子事来,叫他逮住了机会做文章。如今是连累宫里娘娘了,正要封后的当口……”

  星海顺嘴应承:“可不是吗,不过也不敢认定就是太子,这个……”他尴尬笑了笑,“高家兄弟间向来不和睦,事发之后,公主没有探探高少卿口风,究竟是不是他所为?”

  结果正说着,正衙的台阶上出现个人,穿白底靛蓝梅花竹叶对襟褙子,头上cha海棠滴翠碧玉簪,妖妖俏俏迎着日光走来,腰间环佩脆声作响。星海还道是谁家女眷跑到中军衙门来了,仔细一看,原来是暇龄公主。

  公主显然不大痛快,“宿大人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我凭什么能探着高少卿的口风,真要是他杀的人,能据实告诉我么?”

  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公主和小叔子相好。星海是爷们儿家,不愿意和女人搬弄口舌。他朝公主见了个礼,便向正堂比手,“外头风大,请里面说话。”

  都督府的衙门和别的衙门一样单调、空旷、冰冷,三个人走进去,要紧的还是谈论怎么捞人。公主要是个男人,大概也是个能gān一番大事业的主儿,她坐在圈椅里,咬着槽牙说:“眼下当务之急,是不能拖累娘娘封后。倘或杀了高少卿有用,这就派人进去下手。”

  星海漠然看她,“要是没有昨晚那出,兴许可行。现在太子把事儿捅到了御前,宿星河是朝廷命官,内廷gān预朝政,追究起来罪名可不小,怎么料理,还请公主示下。”

  他说话不容qíng,三言两语堵住了暇龄公主的嘴,公主憋红了脸,知道他没指着她的鼻子数落,已经是极大的面子了。可这会儿也是没法子可想,全部的希望都在封后这件事上,期盼了八年了,不能就此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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