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东水门?”章叔夜抬头问陈青。
“他们在东水门就下了船!”陈青喝道:“去东水门附近查探!快派人通知开封府和大理寺!”
一众人回到东水门,大雨方停,岸边车辙痕迹全无。陈青和章叔夜沿着东水门堤岸仔细搜索,堤岸上泥泞不堪,糙乱叶散。
“郎君,这个可是?”章叔夜从一个水洼里取出一片白色凉衫的下摆。陈青仔细一看,确认是赵栩今日所穿的那件,这一小片细长布料明显是被剑割破的,却不甚整齐,肯定不是阮玉郎高似或六郎所为,八成是九娘下的手。
章叔夜也稍微舒了一口气:“他二人应该暂时无恙。”
陈青吩咐道:“从此地,分东、西、南三路打听,半个时辰内,有无等在这里,再往城外去的牛车或马车!”那接应的人必定是得了阮玉郎烟火的通知。
“郎君——!郎君!”远远奔来两个陈家的部曲。
陈青心里咯噔一声,面上不显:“何事?”
两个部曲行礼禀报道:“苏家大郎来家,说要接郎君和娘子去他家住一段日子。”两人对视了一眼道:“家里大火十分古怪,方才潜火队才用砂石压灭了大火。后院烧毁得厉害,的确不好住人了。”
章叔夜拱手道:“郎君请先回去安置娘子,九娘被掳,叔夜护卫不周,责无旁贷,我留在这里查探!”
陈青知道他武功不弱,胆大心也细,便又叮嘱了他几句。
陈家门口,赵璎珞已经指着张子厚骂了许久,拦着大理寺的人不许他们搬动赵檀的尸体,看见陈青回来,立刻冲上去恨不得活撕了陈青。
一直毫无脾气任由赵璎珞胡闹的张子厚,抬起眼打了个响指,四位大理寺的胥吏上前拦住了赵璎珞。陈青漠然看了地上的还睁着眼的赵檀一眼,大步进了家门。陈家大门轰然紧闭。
赵璎珞哭着喊道:“陈青!你快把赵栩jiāo出来给四哥赔命!”
张子厚看了看天色,站得更加笔直:“三公主骂微臣可以,阻挡微臣替鲁王立案查案也可以,要继续在这里骂街也随您,却不能扰民伤民。此地近百位大理寺官吏和二十多位开封府衙役可以作证,鲁王之死,和陈青无关。他是自己找来陈家门口的。”
赵璎珞倒是真的伤心yù绝,原本说好只是受些伤好陷害赵栩,谁想到竟会丧命于此,因为陈家的事,死在陈家门口,还说是四哥他自找的?
“张子厚!你信口雌huáng!赵栩一剑杀了四哥,是我亲眼所见!”赵璎珞哭得涕泪jiāo加,声音都哑了。她转头看向自己的侍卫:“让你们去请宗正寺的人,人呢!去了这许久为何无人前来!”
张子厚冷笑道:“公主既然自认是人证,言之凿凿,为何一味阻挠大理寺办案?难道是在等宫里的什么消息不成?如果是要等宗正寺的赵宗卿和李宗少,恐怕公主要失望了。”
赵璎珞一愣,难道?
张子厚双手拢近湿答答的袖子里,悠然地道:“定王殿下这会儿应该正在和太后娘娘、二府相公殿审这两位呢。收受贿赂,勾结阮玉郎,都是大罪啊。这赵宗卿也是郡王封号在身,为了嫁女儿,竟然收了阮玉郎二十万贯,三公主您看,像您这样丑一点,倒也能嫁给商户人家,顺带着荫及驸马。可长得丑不算罪过,这世道,穷才是罪过啊。”
赵璎珞才明白过来,不是她在拖住张子厚,反而是张子厚在等宫内尘埃落定。那么赵棣他要做的事,会不会也被察觉了?赵璎珞一个激灵,软倒在赵檀身边。
陈青进了后院,见苏昉正陪着魏氏在树下石凳上坐着说话。两人见到他都站了起来,异口同声地问道:“追到了没有?”
陈青摇头道:“叔夜还在追查,他们暂时应该无xing命之忧,还留下了线索。”他握住魏氏的手:“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他们两个都是智勇双全的孩子,从小到大经历了好几次生死关头都能化险为夷,可见有老天爷保佑着呢。”
魏氏捂住嘴,哽咽道:“阿妧!阿妧是为了救我才——!”
苏昉默默低下了头。他知道,无论是娘亲在天之灵还在不在,阿妧那样的xing子,总是会挡在魏氏前头的。他想起逝去的阿昕,猛然心如刀绞起来,再也站不住,顾不得失礼,缓缓扶着石桌坐了下去。
第214章
城西的潜火兵们驾轻就熟地撤走救火的一应器具, 不少人眉毛都烧焦了。
“这么大的雨, 还会起这么大的火, 真是怪事。”
“可不是, 水都浇不灭, 那层油见着没?浮上水面, 跟着水跑, 哗啦一下全烧起来了。祁老三他们那队够倒霉的, 全烧伤了。”一个四十多的老潜火兵疲惫不堪地叹气。
“咱们弟兄算走运的, 看见没?大门外头那老槐树给雷劈得乌麻黑。”另一个年轻的接口道:“这个月都第三回了吧?陈家走水,开封府的兄弟们夜里都不敢睡觉,恨不得抱着铺盖睡在这墙角呢。”
人人都不禁长吁短叹起来, 啧啧称奇, 却没人敢提陈元初和外头的大事。那可不是他们这些小兵卒子能瞎说的事qíng。
大理寺的人也已离去,水积得快,退得慢,外头太阳出来了,陈家门外的空地上还积水不浅, 一片láng藉。沿街巷的街坊邻里们大门都敞开着,有人往外舀水的, 有人拖家带口站在屋檐下抻着脖子往陈家看的, 渐渐站满了巷子两边, 嗡嗡议论声不绝,目送着潜火队离去。
陈青扶着魏氏出了二门,苏昉还在劝说:“婶婶怀有身孕, 怎好去相国寺暂住?还是随我去百家巷吧。我爹爹说了,苏陈两家已经是断不开的亲,如今他不在朝堂,没什么可顾忌的,还请千万别客气。我二婶甚挂念婶婶,家里都准备妥当了——”
陈青看了看一旁等候的几十部曲和侍女仆妇们,对苏昉道:“你爹爹,还有亲家和亲家母的好意,我夫妻心领了。只是实在不便。请他们放心,相国寺住持和我素来相熟,已经腾出了十几间寮房,待家里修缮好,就能搬回来了。”他和魏氏都不爱麻烦别人。如今六郎杀了赵檀,苏瞻又刚刚罢相,实在不是合适的时机。
他拍了拍苏昉的肩膀,露出一丝微笑:“宽之,放心。同你爹爹和二叔说,等太初回来,我们再一同上门拜访。”
众人出了府,牛车和马都已经备好了。苏昉看见魏氏身边的侍女小心翼翼地捧着苏昕的牌位,心里更加难过,便坚持要送他们去相国寺。
魏氏看向不远处的街坊邻里。除了部曲们把箱笼置放到牛车后头的声音,街巷里沿墙站满了人,却无人出声。
“叛国贼——坏——!”忽地一个稚嫩的童声喊道。最后一个“人”字却被他爹爹捂住了嘴,没喊出来。
陈家部曲们大怒,愤然转头,看向那发声之处。砰地一声,那家门匆匆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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