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本章略多了七百字,五千字不到一点,元初同学别急哈。
第233章
诗人韦蟾有云:贺兰山下果园成, 塞北江南旧有名。莽莽苍苍的贺兰山脉, 南北绵延近五百里。朝阳初升时, 峰峦叠嶂的险峻山石变成了一片巍峨金顶。日头如往常一样, 默默从千尺峰顶俯瞰着山脉东部, huáng河沿岸的西套平原和鄂尔多斯高原。山脉往西地势渐缓, 没入了阿拉善高原。
陈太初一行人从静州出发, 避开官道, 沿贺兰山脚一路南下。穆辛夷身穿男装, 假胡子依旧还在,跨坐于陈太初身后,身下垫着一条薄薄褥子, 紧紧搂着陈太初的腰不撒手, 一路东张西望兴致勃勃。
“陈太初——山上有许多羊,那是什么羊?”
种麟大声在她后头喊:“盘羊——看它们那角,是不是盘着扭着的?这羊凶得很。”
“原来这就是盘羊啊,谢谢你种大哥。”穆辛夷回头啧啧赞叹。
“陈太初——快看,天上那是什么鸟?是鹰吗?”
种麟抬头一望, 高兴地挥鞭策马到她身旁:“那是雀鹰,看到没?翅膀上的褐色条纹, 不过这种鹰小得很, 不如契丹女真那边的苍鹰。”
穆辛夷瞪大眼:“种大哥你什么都懂, 真是厉害极了。”
种麟老脸一红,呵呵笑了起来:“还好还好,我也就懂些飞禽走shòu打仗喝酒什么的。” 看到穆辛夷半张小脸上都是沾了灰的假胡子, 一双大眼里满是崇敬,闪闪发亮,种麟顿时觉得身轻如燕,这小娘子虽然是西夏人,倒也天真有趣,嘴又甜,人还实诚,可惜只是暂时合作的关系,不几日后又将是敌非友,兵刃相向你死我活了。
陈太初抬头看了一眼还在半空盘旋的雀鹰,翅阔且圆,尾长,是只雌鹰。他又看了种麟,嘴角不禁也抽了抽。
众人顾念着穆辛夷,不敢骑得太快,一个时辰后进了西平府地界,就见前方红山下一片开阔湖面,湖边芦苇随风轻摆。
“陈太初——那是什么地方?真美。”
陈太初也在看那片湖面,正犹疑着,身后穆辛夷大声喊了起来:“陈太初,我累得很,停一停歇一歇行吗?”
陈太初看了看天色,和种麟对视一眼,挥手让众人下马歇息,也好让马喝水吃糙。
陈太初松开绑在穆辛夷和自己身上的软绳,一跃下马,扶了穆辛夷下来,将马鞍连着上头的褥子移到另一匹预备好的空马上,准备稍后换马而行。收拾停当了,他转头见穆辛夷正慢腾腾走向湖边,两腿因骑马骑得久了,不自然地微微往外弯着,模样十分古怪可笑。湖边的种麟转身看着她正在哈哈大笑。陈太初摇了摇头,摘下水囊,又取出一块油饼,朝湖边走去。
穆辛夷龇牙咧嘴地蹲下身,掬起一捧湖水泼到自己脸上,用袖子印了印脸,埋怨道:“种大哥笑得不厚道,我腿抖得厉害呢。”
种麟笑道:“还以为你能逞qiáng撑到鸣沙呢,怎么这么快就喊累了?”他哪里看不出穆辛夷心思都在陈太初身上,因在军中厮混惯了也不在意这些男男女女之事,一时觉得她有趣,也有心给李穆桃添麻烦,遂凑近了低声道:“你下次怎么也应该撑到二郎开口才行,你这么喊累喊停,二郎会嫌你麻烦的。”
穆辛夷一怔,瞪圆了眼:“为什么?我才不要那样。”
种麟摇头笑道:“咿,你这女娃怎么不听教?你们西夏女子不懂,这男人呢,喜欢听话懂事、什么都为了男人着想的小娘子,最要紧是吃得起苦。”
穆辛夷想了想,还是摇头道:“我就是为了陈太初着想才喊累的啊。”
这次轮到种麟瞪大了眼:“啥?”
“你看这里有糙有水,马儿不也该歇歇才能跑得快?还有我是真的累了,歇一歇才能继续骑,撑久了,我把自己累坏了,骑不了马,那不就是大麻烦了?那才叫害人害己得不偿失呢,再说了,陈太初也想停下来的。”穆辛夷一屁股坐在湖边岩石上,搁平了腿,自己捶打起来。
种麟挠挠头,似乎她说的也有道理:“你怎么知道二郎想停下来?”
穆辛夷仰头看看那红山绿水青芦苇,有些得意地告诉种麟:“因为我喊他看羊,他不看,喊他看鹰,他也不看,可喊他看湖,他就看了。”
还因为他是她的陈太初。
穆辛夷蹬了蹬腿:“真想跳到湖里游水,肯定很痛快,要是我会游水的话。”
身后传来一声轻咳。穆辛夷转过头,高兴得很:“是给我吃的?”
陈太初将油饼掰下一半递给她:“嗯。”
“我手也疼得厉害,使不上力气。”穆辛夷讨好地问:“你帮我掰碎一些好不好?”
种麟叹了口气,心道这西夏小女子的脸皮,能比得上京兆府的城墙厚了,他默默站起身去取gān粮和水囊。
穆辛夷吃完油饼,喝了两口水,从怀里掏出几粒糖果,看了看陈太初,笑嘻嘻地道:“吃饱了,我的手就有力气了。你看我多聪明,每天都藏些糖在身上,万一跑出来了,没饭吃一时也饿不死。陈太初你知道吗?吃糖不但让人不饿,还能让人高兴。”
她chuī了chuī糖果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凑近了陈太初,眼睛闪闪亮:“我撞晕了后很有意思,看见以前我娘带着阿姊和我跟着你爹爹到秦州城的时候,你爹叫你娘和我娘进里屋说话,你大哥跑上来就和我阿姊打架,你是不是也不记得了?”
陈太初看着她把糖果一把全塞入嘴里,脸颊边鼓起来一大块,很是眼熟,不知为何,心底涌起一种奇异的荒谬感。他轻轻摇了摇头。
“陈太初你最好了,你不但不打我,还抓了桌上一把锤子糖给我吃。”穆辛夷笑嘻嘻,含了满嘴的糖说话有些囫囵,她戳了戳自己脸颊:“你现在还是不爱吃糖,对不对?你小时候一吃糖就流口水,被我笑了几回就不肯吃糖了。不过你大概也不记得了。”她转开眼看向那青青湖水,依然带着笑,脸颊上鼓囊囊的一块却一动也不动。
陈太初默默看向远处郁郁葱葱的芦苇dàng,红色山脉下这一片湖面平如镜,倒映着空中低悬的一团团软绵绵的白云。他一时想不明白,过去十几年他所经历的一切,和被遗忘的她以及幼时往事,有什么关系。而他所经历的一切,和此时找到她,何为因,何为果。
他找到她,或者是被她找回,或者是他找回那被刻意遗忘了的,属于他自己一部分。现在回头看,一桩桩巧合,无数人和事,或人为,或天意,并不由他cao控,他却身不由己无可选择奔向兴庆府,找到了她。哪一处是始,哪一处是终,哪一处只是路过?何人是主,何人是客,何人又只是过客?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她却执着不休地要逆流而上,寻回流逝的被遗忘了的时光和他。那他呢?如何做是顺应天道,如何做又将是逆天意而行?
种麟回到湖边,见他二人沉默不语,陈太初似老僧入定,还粘着胡子的穆辛夷傻傻出神,便笑了起来:“小鱼姑娘的胡子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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