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兰悄悄伸手比了个六字,点了点头,唇角也不禁弯了起来。若是殿下听到九娘子这般说,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四更的梆子沿着第一甜水巷从北往南而去,木樨院里因为高兴而睡不着的女人,又多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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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梁老夫人率领媳妇孙女一同入宫觐见向太后。
向太后也不见外,特地将魏氏和陈素也请到了慈宁殿正殿。魏氏和陈素见到杜氏,十分高兴,问及苏州孟氏一族以及孟彦卿所作所为,众人不由得又唏嘘感叹江南路两浙路之事。
梁老夫人柔声宽慰向太后:“太皇太后想来是为阮玉郎和五皇子挟持了,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容忍阮玉郎cha手大赵朝廷之事,何况娘娘这几十年来和太皇太后相处和睦,娘娘勿过于忧心,只要京师一日不沦陷,太皇太后便能安然无恙。”
向太后不禁哽咽起来:“娘娘待我,视如己出。自从她柔仪殿中了那毒,便迷了心智,又中风了好几回,如今身陷洛阳,为叛党所利用。娘娘她定痛不yù生,只是连累了你家二郎和六娘,赵棣如此不择手段,真是无耻之极。”
梁老夫人和杜氏程氏赶紧站起来躬身道:“多谢娘娘挂念,孟氏感恩。”
众人说完国事又说起家事,因魏氏十月临盆,程氏腹中胎儿要来年二月才出生,向太后笑道:“这两个孩子倒像是约好了来的,巧的很。若是一男一女,日后你们倒可亲上加亲了。”
程氏自入了慈宁殿一直只微笑不说话,生怕管不住嘴说错话,丢了孟家的脸,也丢了九娘的脸,听到这句,实在忍不住,微微欠身笑道:“娘娘,魏嫂子怀的肯定是个小娘子,臣妾原来一心盼着生个儿子,可这肚子里八成也是个女儿。”
殿上的人都一怔,向太后皱了皱眉,只觉得委屈了九娘,便有些后悔那诰命给得太早了。
程氏笑道:“其实像阿妧这般的好女儿,妾身巴不得多生几个。只是人老珠huáng,有这心没这力,老天爷都不免笑话妾身,替妾身害臊了。妾身只好盼着阿妧早日出嫁,能生个外孙子给妾身抱一抱。”
魏氏原本心里一跳,听程氏这般cha科打诨,声音还有些颤抖,倒把向太后这随口的指婚给糊弄了过去,不由得赞赏地看了程氏几眼。
向太后目光落在程氏身上,笑了起来:“你倒是个有意思的人儿,看来阿妧这说俏皮话的本事像你。”
梁老夫人接口道:“若是阿妧明年能怀上,这两岁的姨母倒抱着满月的侄女吃满月酒,也是稀奇事。”
九娘不知道话题怎么就落在了自己头上,见向太后、陈素和赵浅予都一副心中有数理所当然的模样看着自己,平日利落的舌头打起了结,脸上一红:“婆婆和娘亲今日一早就喝醉了不成?”
众人都大笑起来,只有魏氏心中喟叹了好几声。
临近午时,向太后留孟府一众女眷在宫中,赐宴。一顿饭还没吃完,赵梣乐滋滋地跑了过来,喜形于色:“六哥率领西军大败西夏和回鹘联军,歼敌八万,俘两万,十万西军已经在赶回汴京的路上了。”
众人哪里还有心思吃饭,赶紧起来给官家行李问安。向太后便吩咐撤了宴,转回慈宁殿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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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栩在京兆府两日,只选出三千骑兵,却并未直接奔赴汴京,反而采用义庄转运的方式,从京兆府只用了一日便抵达凤翔府。在凤翔府换马后又增调三千骑兵,疾驰近四百里路,又是仅用了两天便到了渭州。跟着六千重骑急速cha向兰州东南方向西夏和回鹘联军的大营。
联军大营,暗夜中灯笼高挂,火把极多。营帐密密麻麻,不见边际,几乎和远处山峦融为一体。
赵栩及六千重骑的马蹄上全都包上了厚厚的棉絮,疾奔之中,只感觉到大地颤栗,却不闻急促蹄声。众将士见到那营帐之多,都有些疑心,只凭己方这区区几千人,能否全身而退。但想到赵栩一路所言,不由得都振奋起来,跟随燕王殿下,何惧生死!
赵栩毫无退却犹豫之心,双腿一夹,马速更快,他从怀中取出长管,右手高挥。
半暗半明的夜空中骤然开出灿烂的烟花,殿前司的专用信号。
六千大赵重骑立刻齐齐点燃了手中的火箭,黑烟蓬地爆出来,石油的臭味立刻弥漫开来。
马快,弓满,箭如流星飞扑向三百步以外的营帐。外围一排的营帐立刻熊熊燃烧起来,营帐的栅栏也烧了起来。
眨眼间,赵栩已冲到了壕沟之前,对面已乱成一片,救火的取水本就不易,好不容易提来的水,浇上去,油随水走,火随油飞,立刻烧得更加肆无忌惮。零星已有箭矢飞过来。
“架桥!”赵栩大喝道。
他身后的六百军士,每六个人一组,立刻将手中一人高的长旁牌横了过来,两头的挂钩一靠,结成超长的旁牌,奋力投掷进壕沟,压在了壕沟里藏着的那些守营工事上,那些粗长的木刺竟穿不过连jīng铁箭头也能挡住的竹质旁牌。
赵栩身先士卒,一提缰绳,直冲了过去。过了壕沟,那被火焚烧着的栅栏,在铁骑重重一击之下,颓然倒下,后面箭楼上的士兵,眼睁睁看着这群如láng似虎的重骑兵,手持他们看都没看到过的超长朴刀,几下便砍倒了箭楼的四根立柱。而他们的箭,根本she不到被旁牌掩护着的赵军。
杀声震天,尸横遍野。
中军大营里的梁氏才上了马,赵栩已带着六千重骑凭借手中比长枪还长了一尺的超长朴刀,如砍瓜切菜搬,从东营口杀到了王帐两百多步外。遥遥看到王帐的金顶,赵栩厉声喝道:“结阵!放箭!”他再次扬手,又一道信号,璀璨地开在了被火海映红的天空中,宛如翠绿的墨jú。
那等众将士过了壕沟,才收回旁牌的六百人立刻策马上前,以赵栩为中心,高举旁牌,围出一道弧形城墙。
身后每一百人一班的重骑立刻往烟花下疾驰而来,途中挂刀,摘弓,反手拔箭,点火,上弦。
墨jú开时,前方两百步是王帐,火箭焚之。
赵栩的话,每一句,都只说一遍,可他们每个人,在心底默默念了上百遍。
几千枝火箭带着浓烟和恶臭,扑向金顶王帐。梁氏胯下马儿受惊立起,竟将她摔下马来。
“太后!——”
惊呼声不断。
“大赵王师已至,西夏梁氏受死!”不远处传来极整齐的吼声,震天动地。
与此同时,联军大营的正面也受到了陈青率领的三万重骑袭击。一片火海之中,睡眼惺忪的西夏和回鹘军士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究竟有多少赵军来偷营,已在密集箭雨中倒下许多。
三万重骑按烟花信号行事,首次使用超长朴刀的军士们憋足了劲,跟随在陈青身后奋勇杀敌,见到墨jú信号,皆直奔王帐而去。
谁也没料到战事到来得比所有人预想得都更快,而败的那一方更料不到会败得这么快这么惨。
兵败如山倒。西军势如破竹攻入兰州,回鹘撤军,梁氏率余下的十万众退向西凉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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