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震天的巨响。
言萧浑身一晃,摔倒在地,震惊地抬起头,坑边高高堆着的土堆如同整个被掀了起来,纷纷扬
扬,下雨一样往下落。
沙子混着尘土,坑几乎被填平。
她脑子里空白了几秒,爬起来往那儿跑。
沙子割着脸,也迷着眼。她扑到坑边,两米开外一个焦黑的坑洼,被土埋了半边的人趴在血里,不是关跃,不是他的衣服。
她跳进坑里,想也不想就用手扒土。
“关跃!”
沙子卷进嘴里,连喉咙也被割痛。
言萧近乎麻木地扒着,手背上的血粘着土,指甲生疼,她一遍一遍地叫他的名字。
“关跃,你在吗?”
在吗?在就回答我。
一条染血的手臂露了出来,她几乎整个人扑了上去,紧紧握住往外拽。
“出来,关跃,你出来……”
土沉,他被埋得深,她继续扒,又再次握住,死活不松手。
“出来啊……”言萧咬破了唇,什么都忘了,这瞬间像是拼了命:“出来啊关跃!你他妈给我
出来!”
男人的身体终于完全落在她眼里,她跪在土里,把他翻过来搁在膝上,抖着手拨开他脸上混着
血的尘土。
他忽然动了,眼睛睁开,一把抓住她的手。
一阵沙拍过来,他紧紧抓着她,挣扎着坐起。
言萧连忙扶住他,他浑身都是血。
远处骤然传出警笛,天边有直升机接近,旋翼掀着风,轰隆如雷。
关跃忽然喊:“言萧!”
爆炸让他现在什么也听不见,他的声音震耳yù聋。
“回去!”
言萧盯着他的脸,他的嘴唇抖动,像还有话说,但最终仍只是重复一句:“回去!”
“我回去之后呢?”言萧摸着他的脸:“说啊!说让我回去等你啊!”
关跃看着她的双眼通红,两腮不住的颤抖。
血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滴。
他能看出言萧在说什么,但没开口。
沙更狂,天昏地暗。
直升机携着风接近,关跃忽然拖住她的手,把枪塞过去,一把对准自己的太阳xué。
他缓缓举起双手。
狙击的红点从上方扫下来——
“锁定目标小十哥。”
“锁定目标齐鹏。”
红点扫到言萧身上,顿一下,看清qíng况,移开。
言萧握枪的手僵着,关跃的头越来越低,最后靠在她身上。
“回去,言萧……”这一声成了虚弱无力的呢喃。
回去,他用自己做路,送她出这泥沼,让她gāngān净净地回上海去。
言萧低头,唇贴在他耳边:“好,我回去了。”
明知他听不见,她还是说了下去:
“我回去等你,你要来,嗯?”
“不来也没关系,我就当你跟我断了,这次不是我要断的,是你自己断的。”
“关跃,你真能跟我断gān净么?”
huáng沙尽头,李正海正带着人跑来。
言萧扔下枪,紧紧抱住他。
风沙扑头盖脸,她拥着他,贴着他的脸,也染着他的血。
直到终将分离前的最后一秒,直到这片天地萎靡。
第79章
如一根绳牵扯两端,一头毁,另一头必然势如山崩。
顾廷宗安宁地坐在沙发上煮茶。
对面一张红檀木柜,上面放满荣誉,每一个上面都有一个头衔:杰出企业家,慈善家,文物保护先进个人……
他在香港的这间半山豪宅很空旷,多年来居住的只有他一个人和两个菲佣,如今菲佣被支走,这里更显得空空dàngdàng。
虽然只有他一个人,但他穿得很正式,笔挺的西装,一丝不苟地打着领带,连头发都梳得整整齐齐。
炉上茶水沸了。
茶壶是紫砂的,小炉却是明朝的文物。
顾廷宗挪开茶壶,里面明火跳跃。
他没有泡茶,而是低下头,看着手里捏着的一张照片。
一张少女的照片,明丽的眉眼,短短的头发。
青chūn洋溢,但脸色冷淡,没有笑容。
顾廷宗的手指缓缓抚摸过去:“真可惜啊萧萧,你选错了人,我也看走了眼。”
他知道她的心无比冷硬,却也无比炽热,她真爱上时,就如同飞蛾扑火。
她的爱比火还烈。
顾廷宗手指一动,照片落入小炉,被火舌舔吻,卷起一角。
“我做的很对,就该把你这把火灭了……”
第二天,大陆特派警员跟着香港特区警察,足足数十人赶到,荷枪实弹,破门而入。
顾廷宗安稳地坐在沙发上,面前茶几上放着只盒子,里面装着那五节玉璜。旁边还有一只熄灭
的小炉,以及一壶冷透的茶水。
炉火却不是自己灭的。
顾廷宗穿着笔挺的西装,体体面面,一如以往。
唯有左手搭在小炉口沿上,血从手腕割破的切口落进炉里,又溢出来,顺着茶几边沿滴到地板,一大滩触目惊心的褐红。
小炉里残余了被烧得只剩一角的照片,但已被血浸泡的无法辨认。
火,于是灭了。
顾廷宗自尽了。
消息传出的同时,警方宣布侦破西北文物走私大案。
据说这是国内几十年来最大的一宗文物走私案,涉及之广,闻所未闻。
警方如开天眼,后续行动势如破竹,定案很快,几个主要涉案人员都向全社会进行了通报。
齐鹏引爆炸药当场死亡,许恩叶因犯罪qíng节严重被判死刑,两宗案件的关键人物小十哥,亦
被叛死刑。
但也有警察透露说,那个小十哥受伤太重,在被带上直升机的时候就已快没呼吸,警方之所以
照常宣判,不过是要给个jiāo代。
有人问,给谁jiāo代呢?
不知道。
大概就是给社会一个jiāo代吧。
人来世上走一遭,总得有个jiāo代,不管是黑是白。
你jiāo代了,别人就知道了。
大案之后又有一条震惊中外的发现——
西北大漠,绿洲深处,隐藏着一座商周时期的异族古城。
所有人都被吸引了目光的时候,上海的博物馆收到了从伦敦苏富比拍卖行送来的两件中国文物。
都是流落海外的国宝。
据说是一位言姓女士以个人名义拍卖下来的,捐赠给博物馆。
但捐赠者署名不姓言。
姓关,叫关跃。
裴明生问言萧:“你知不知道拍下这两件国宝就快让你破产了?”
“无所谓,我又不是没穷过。”
“那为什么要以关跃的名义捐,你在替他赎罪吗?”
“不,这不是赎罪。”言萧站在落地窗前,从上海,遥望西北:“因为我知道他没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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