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颛明略略一惊,沉声问道:“这么说安婕妤已经……”
惠修仪迎上前去,向我点了点头,随后满是感慨地叹了一口气。
我恢复了往常淡漠的神态,在上首的位置坐下,戏谑着说:“你叹什么气?这之于你不是好事吗?”
惠修仪摇了摇头略有哀伤地回道:“看着这孩子就让我想起了他的母亲。想当初我们一同进宫,亲如姐妹,曾发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听了默然,然后转头看一身白色童服的颛明正自得自乐地摆弄着手里的玩偶,喃喃地说:“这孩子还不知道自己正在为生母服丧呢……”
那孩子可能感受到我在看着他,也抬头看我,就停止了玩耍愣在那里。
惠修仪轻推他上前,哄道:“明儿,那是你母后呢,叫母后啊……”
没想到那孩子刚刚接近我就脸色发白,哇的哭出声来。
一时间屋里的人都愣怔住了,惠修仪一脸尴尬慌忙解释说:“皇后娘娘,这孩子见人生呢……”
我品了一口茶,不介意地笑了笑,说:“小孩子心xing最是敏感,他知道本宫不喜欢他,也不亲近本宫呢……”
当我十九岁的生日临近,皇上搂着我问想要什么礼物,我终于犹豫着将心中一直所想说了出来:“君上,臣妾想见见臣妾的两位嫡姨……”
皇上沉默,但最终还是答应了我。
当两位嫡姨身着正式的宫服恭谨地跪拜在我面前时,我在上面仔细地审视她们。
她们都有四五十岁了吧,只是普通中年妇女的样子,体态发福,不再有年轻时漂亮的影子。
她们不像我母亲……
心中有隐隐的失望,继而又苦笑着摇起头来,我在期待什么呢。
但是我依然热qíng地下去亲自扶她们起来,叫人给她们看座,她们才一脸诚惶诚恐地坐下了。
她们有些拘谨,上的瓜果茶点都不敢碰,说话也是小心而客气。
我亲切地笑着说:“你们都是本宫的长辈,这样拘束反倒见外了。”
她们这才轻松了些,絮絮地和我聊起了家常。
我在上面随意地靠在矮几上和她们说话,此qíng此景让我心中有些温暖有些柔软。
身体瘦削些的大姨看着我,不觉得红了眼圈,抹泪说:“皇后娘娘长得真像小妹,让臣妾不由得想起她还在世时的样子……”
她的话也勾动了我的伤处,不由得也跟着唏嘘感伤起来。
大姨径自悲伤了会儿,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从袖袍中掏出手绢擦gān了眼泪,说:“瞧瞧臣妾,今天是个好日子,却让臣妾搅得……皇后娘娘也不要悲伤,臣妾想小妹在天之灵看到娘娘今日的至尊至贵一定也会感到欣慰无限吧……”
我在心中苦笑了一声,心想如果我娘尚在,皇上有何脸面再见她?我又有何脸面再见她?
这时善善趁机转移话题说:“小小姐,御膳都已经准备好了呢。”
我这才收回百般心思,起身邀两位嫡姨共进午膳。
席间,大姨应对流利,言语讨喜,一见就是jīng明之人;而二姨则相对沉闷,话不投机,让人乏味。
我在心中感叹,果真是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呐。
下午时皇上来到凤仪宫,我知道皇上对她们有芥蒂,于是便遣善善带她们去御花园四下走走,回避了过去。
今天的皇上颇有兴致,在下午行了鱼水之事方才离去。
我有些失神地坐在chuáng上,这时菟丝进来禀告说:“大姨夫人在屋外求见呢。”
我略略一惊,随口问道:“哦,善善这么快就带她们回来了吗?”
菟丝回答:“是大姨夫人自个儿提早回来了。”
我听了也没多想,只“唔”了一声,吩咐说:“你让她先等着,待我先去沐浴更衣。”
菟丝领命而去,可不一会儿却见大姨径自闯了进来。
我心下有些不悦,却见大姨跪在我面前一脸着慌地说:“娘娘万万不要擅自洗浴啊!”
我听了有些迷惑不解,却听见大姨又重复说道:“皇后娘娘但凡想生下子嗣,就不要擅自入浴……”
大姨见我依然不解的神qíng,起身在我耳边低声说:“男女欢爱过后,女子若是濯洗就会将男子jīng血也随之排出体外……”
我听了脸上腾的一红,心qíng复杂,半晌说不出话来。
大姨也怔了会儿,过后叹了口气,拉起我的手,充满母慈与怜爱地说:“可怜的孩子……你娘死的早,服侍你的又都是些未出嫁的姑娘们,身边也没个过来人告诉你什么……”
然后她又从袍中拿出一个小香囊,递给我说:“这次臣妾特意早回也是想趁着人少把这个进献给皇后娘娘。这里面有臣妾在宫外特意为皇后娘娘求得的送子符,听说那家庵一向很灵。娘娘的苦处大姨明白,希望上天能降福于娘娘……”
我听了她的话不由得动容,终于委屈地簌簌地流下泪来。
我留两位嫡姨在宫中待了有半个月,将她们分别封为邽国夫人,媵国夫人,并赐以丰富的珍奇异宝,方才恋恋不舍地放她们出宫。
我握着手中的香囊,想起了大姨临走前细细教诲的受孕方法,心中又是羞涩又有感激。
这时楚姿端出一托盘禀道:“娘娘,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我掀起红布扫了一眼,也是些价值不菲的金银首饰,点了点头,吩咐说:“去送到邽国夫人府。”
楚姿正要领命而去,善善则略有诧异地问我:“不知小小姐又为何再次犒赏邽国夫人?”
我笑了笑,说:“亲戚之间也有亲疏,大姨合我的心思。”
善善一愣,顺口说道:“邽国夫人的确善于jiāo际,自小就长了一张巧嘴,也讨老爷夫人喜欢。不过小时候高傲犀利的很,什么都挑最好的,也不知道忍让媵国夫人和小姐,也是小姐不爱争抢。反而是媵国夫人看起来笨笨讷讷的,倒为了回护小姐和邽国夫人吵过几架呢……”
善善觉察到我越来越yīn沉的脸色,连忙改口说:“不过小小姐,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邽国夫人人也不坏。”
我心中有无限的感慨,叹了口气说:“是呀,都是小时候的事了。若不是你提起,我还真不知道她是什么样子的。可见人默默无闻是不行的,总比不上机灵狡猾的人有好处。”然后我再看了一眼那些金银珠宝,吩咐说:“改送往媵国夫人府。”
皇上过了今年的元日就该六十一岁了,已见衰老。
一日秋风扫落叶,他突然无限感叹地和我说:“朕老了,已经开始长白发喽……”
我心想,平时皇上长白发时梳头太监都会悄悄地拔去藏着,现在终于已经多得遮掩不住了吗?于是不由得也跟着感到一阵悲凉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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