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了顿,没有回答她,只是说:“好好养病吧。”
那天皇上从太后的寿安宫探望回来唉声叹气的。
我问:“太后身体还是不好吗?”
皇上点了点头,继而愤恨地说:“太医院的那些,全是废物!”
我走到皇上面前为他抚胸顺气,宽解道:“太后素信佛,又听说城郊贞翠庵求佛灵验……”
“那爱妃的意思是求她们办场法事?”
我摇了摇头,说:“太后这病来得凶猛,恐怕一场法事也是小水救不了大火。臣妾说的是须剃度入佛门吃斋念佛,为太后祈福万寿无疆,而且这个人须是太后亲人,才能心诚感佛降福太后……”
“那爱妃的意思是……”
我款款走到皇帝面前,跪了下去,庄重地说:“既是臣妾所提,自然由臣妾去……”
皇上变了脸色,问:“爱妃的意思是要弃朕而去吗?”
我露出留恋不舍的样子,眼中含着泪光,楚楚可怜地说:“臣妾也不愿,只是太后的病因臣妾而起,叫臣妾心中何安。”
皇上拉起我,“与爱妃无关。朕不许爱妃走,祈福之事另找人代替就可……”
于是很理所当然的,没有拜访我的愉昭媛、李充容、姗婕妤、王美人被勒令剃发出家,择日出宫入贞翠庵为太后念经祈福。而另一位姚美人因曾诞有一女幸免于难,但是敲山震虎她已经无关紧要,何况第二日她就很聪明的到我这儿来谢罪了。
这四人中有的还只是花龄少女,就这样剪了青丝,到那样清冷生僻的地方受苦,叫不少人唏嘘感叹,却也多是敢怒而不敢言,没有肯出面求qíng的人。毕竟她们打的名号是为太后祈求安康,谁敢阻止,那就是大逆不道。
姗婕妤曾到雎鸠宫哭哭啼啼地跪着求我收回成命。
我冷冷地看着她,心想早知如此你又何必当初呢,不被撞到头就不知回头的蠢货。
她在地上很响亮的磕着头,磕乱了头发,额头都肿出了一块。
我终于说话了,她以期盼的眼神望着我。然而我说的是:“姗婕妤是什么意思呢?”
她一愣,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我接着说:“姗婕妤是不希望太后好起来吗?姗婕妤盼着太后早些归天是不是?姗婕妤真是大逆不道啊,大逆不道,是要灭九族的……”
她一下子呆掉,浑身瘫坐在地上,却再也不敢说让我收回成命的话。
她被拉下去后,我严厉地责备宫人:“说!是谁收了她好处,放她进来的?”
镜明战战兢兢地站出来,一下子跪在我面前,解释道:“小姐,奴才最近赌输了钱,手头有点紧……她当初跟奴才说是来向小姐谢罪的……”
我走到他面前,伸出了手,“给我。”
镜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哆哆嗦嗦地从衣怀中掏出了两枚元宝。
我感受着手中元宝的重量,挑了挑眉,心想姗婕妤出手真是大方也难怪镜明心动了。
我走到庭院中的小湖旁,松开了手,那两枚元宝就沉声落入湖中,激起了不小的涟漪。
我转身威严地告诫宫人们,“以后也许还会有很多妃嫔贿赂你们。但是记住本宫的话,是你们的,本宫自会给你们;不是你们的,即便拿到手了,本宫也让你们得不到。”
宫人们惊恐地跪倒一片,应声道:“奴才们不敢了。”
出家的四人中愉昭媛是让我有些敬佩的女子。
她很清高,是的,也许就是这份清高让她没有登门来拜访我。
听说她接到诏书后,只是冷冷一笑,便毫不吝惜地亲手拿剪刀将自己的一头青丝给剪断了。
她不哭也不闹,更没有托人向我来求qíng,但是她临走时却写了一封血书要进呈皇上。
她在血书中说我妖惑圣主,说我居心叵测,说我yīn狠毒辣,说我是再世妲己,红颜祸水,满是血泪地劝诫皇上说要远离妖孽,否则后宫不宁,江山不稳……
那封血书自然不能送达到皇上那里,我将那封血书看完,赞叹着说:“好文笔。”便让它放于烛火之上灰飞烟灭了。
自此之后,在后宫中曾敢公然反对我的人都收了声,我在宫中的地位日趋稳定。然后我一步步地在后宫安cha眼线,皇上身边除了朱公公,我又提拔了一位年轻伶俐的太监负责皇上日常的起居生活。他姓曲,我赐名他为曲求全。
令我感激的是皇后对我在后宫的一系列安排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其实要知道,这么多事若是皇后硬要追究调查起来,我也会不好过的,但是皇后没有。
一方面我想是与我对她依然恭敬的态度有关,自从我当上贵妃后,也许别的妃子再也沾不到皇上的边儿了,但是我总是规劝皇上多去皇后那里走走,所以相较以前皇上去得反而频繁多了;但另一方面,我想应该不只那么单纯的原因,前些日子皇后到我的雎鸠宫甚至说她已经老了,处理后宫有些力不从心,要jiāo一半权力给我。更诧异的是我从她的眼中看不出任何虚伪,反而十足的真诚甚至有些愧疚的颜色,这是让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
殊贤妃生了病,便上书央求皇上召十二皇子回来。皇上也有些想念这个年少志气的儿子了,便应允下来。
我突然发现皇上似乎越来越认同这个儿子,他有时还会说:“十二像朕。”要知道那是一个父亲对儿子最高的赞赏。
于是在这个落叶纷纷的时节,十二皇子奉诏回宫。
他回来了,却不是一个人。令他母妃高兴的是,他带来了一名女子,据说那是他新宠的小妾。
(十二皇子)
我离开了皇宫,离开了奴兮,来到了驻扎在广宁的军队。
军队里的吃穿用度都比不得宫中,我刚到此地竟因水土不服病倒了。
看着侍卫进进出出地端盆倒水,我不愿意再看,闭上了眼睛。
旁边的派来服侍我的贴身侍卫李忠全端着粥劝道:“皇子您还是吃些东西吧,吃了东西才有力气恢复身体啊……”
我不想听,索xing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真丢脸,在宫中甚至自恃才高,没想到到了这儿却一无是处,这样的自己竟还想保护奴兮……
前来慰问的王将军叹了口气,挥手叫卫兵们退下了。
然后李副将一向粗大的声音透过脏厚的军帐传了过来:“真不知道这皇子怎么想的,不在宫中享乐,偏偏要到这穷乡僻壤遭罪!还给咱们添麻烦!”
接着是王将军的低声呵斥,“住嘴!身份高贵的皇子岂是你我可以议论的?”
然后是李副将不服气的叽咕声:“本来我也没说错啊,每日练兵就很累了,还得花时间气力照顾这么个病弱祖宗……”
接着声音渐渐远去,许是他们已经走远了。
我有种屈rǔ的感觉,紧紧攥住拳头,想了想,然后掀开被子,一骨碌起身,拿起李忠全刚刚放在桌案上的粥,大口地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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