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宫:玉兰曲_秋姬【完结+番外】(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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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拿过他手中的奏章,将它展开放在火盆之中,看火舌渐渐吞噬,直至上面的墨迹一点点模糊,最后化为一缕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抬头看他,眼神坚定地回答:“我说过我信你,用人不疑。再说,是我任命你为监察使的,如果我对你哪怕只有一点的怀疑不也是对我自己最大的否定吗?我对自己也很有信心。”

  元遥不由得笑了,我抽出一半奏折塞给元遥,兴致勃勃地说:“我们一起烧。”

  元遥先是迟疑,看到我玩味甚浓偏着头撕着烧着,在我的催促下也一改平时斯文的样子,将一封封奏折毅然地丢进火盆。

  那天我们俩都一身繁冗华丽的朝服,却围着火盆,就像六七岁的顽童。等我们站起来时,都感觉自己的腿脚酸麻,再看着彼此被烟熏黑的脸,不由得哈哈大笑。

  也许真的是天佑大胤,当然也因为huáng河的水利兴修得当,这年竟是风调雨顺,秋收时各地丰收的喜报源源不断而来。

  我的心qíng自然明朗,上朝时也少见地挂着微微的笑容。

  大臣们也是一脸喜气,议论纷纷,共庆共贺,言语间自然少不了奉承我及颛福的话语,我也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惟有御史大夫神色低沉,默默地立于一侧,显得格格不入。我注意到了,笑容收敛,隔着幕帘冲下面问道:“御史大夫,你在想什么?”

  御史大夫显然没有想到这样的他引起了我的注意,虽然迟疑,但还是出列站到了中间,躬身回道:“回皇太后,下臣只是有些担心。”

  担心?我显然对这句话产生了惊疑。这样的喜事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农民们有了好收成,他们将不再饥饿,国家也会稳定,他说这样煞风景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语气严肃了,语调中也有些不悦,问:“御史大夫,可以说清楚一点吗?”

  下面的大臣一下子安静起来,全都看向御史大夫。

  御史大夫使自己镇定下来,语调清楚地回道:“不知皇太后听过一句话没有,叫‘谷贱伤农’,臣的意思是说,这样的丰收带给农民的不是饭饱衣暖,反而可能是一场丰足引发的灾难……”

  我有些不明白,继续问道:“御史大夫何出此言?”

  御史大夫侃侃而谈:“下臣此话并非危言耸听。《汉书·食货志上》就这样记载着:‘籴甚贵,伤民;甚贱,伤农。民伤则离散,农伤则国贫。’我朝也发生过类似的qíng况,太宗天归二十三年,就发生过这样的事。”

  我和颛福面面相觑。颛福关心地问:“那么历朝是如何应对这种qíng况的呢?”

  御史大夫沉吟了一下,言语中有些为难,说道:“也只有从根本上挽救。太宗当时就是qiáng制从农民手中收走多余的稻谷,然后就地焚烧……”

  御史大夫还未说完,下面已经一片哗然。

  “御史大夫!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说将农民一年耕作好不容易收获的粮食白白销毁吗?真是岂有此理啊!”一位大臣十分激动地说道。

  御史大夫愈加难堪了,但他还是坚持着说:“皇太后,皇上,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如果不加gān涉,后果将十分严重……”

  下面反对之声更大了,一位老臣出列说:“皇太后,皇上,当年确实发生过这种事,那时老臣尚是孩童。但是老臣也依然记得那年因为太宗qiáng收百姓的粮食,导致了一场农民bào乱,现在我朝新帝即位,尚不稳定,断断不能发生此等事啊……”

  御史大夫依旧义正词严地述说这件事不加制止的种种弊端,下面激烈地争论起来。

  一名年轻的大臣说:“御史大人,您纵然说得如何有理,那些粗鄙的农民却不懂得这些。他们只知道是朝廷qiáng夺走他们一年辛苦的收成。谷子贱了关朝廷什么事呢?苦果让他们自己尝好了!免得他们狗咬吕dòng宾,咱们何必cao这份心呢?”

  御史大夫苦笑着回道:“王大人,您想得太简单了。谷物价格的大跌会动摇帝国之根本,并引发一系列的问题,这才是真正可怕的啊。”

  我本对这件事感到匪夷所思,但听了御史大夫的这番话不由得感觉事态严重。我让他们安静下来,沉稳地说:“你们让哀家好好想一想,今天的朝议就到这了。御史大夫,你稍后到勤政殿来。”

  在勤政殿,我又让御史大夫将谷贱伤农一事细细地给我讲述一番,越发感觉到此事的难办。

  不收,的确是多有后患,百姓受难;收,却又容易引发bào动,动摇国家根基。

  我叫御史大夫退去,自己冥思苦想了好久,也想不出好的办法来。

  我打算将此事暂时放一放,又判了几分奏折,过了许久再想,依然是一筹莫展。

  我索xing离开御案,问楚姿,今日宫中有何消遣。

  楚姿高兴地回答说:“今日宫中正好是双巧演《焦仲卿妻》呢。”

  因为后宫不能有男子进入,所以戏里的男角都由女子扮演,一个是男巧,一个是女巧,合称双巧。一般说双巧多半讲的是男女感qíng之事。后宫的女子都很喜欢看这样的戏,尤其是《焦仲卿妻》最受欢迎,常常为必点的戏。我去时她们正看得入神,只见那名当男巧的女子穿着男人的衣裳,脸上画得黑些,肩故意垫得很宽,显出qiáng壮的样子,她的嗓音也故意压低发出低沉的声音。

  她们见我来了,纷纷起身,有些人还连忙拭着脸上的泪痕。我笑着挥了挥手,叫她们坐下继续听戏。

  我在上首坐下,台上正演着刘兰芝被迫改嫁,兰芝与焦仲卿依依惜别的qíng景。此时已经有不少宫人掩面低低啜泣起来。

  我知道下面就该是刘兰芝与焦仲卿双双殉qíng了,不忍再看,遂马上起身说:“善善怎么没来?哀家去看看她。”便借故离去。

  在去见善善的路上我忽然想起,今天是善善的三弟妹进宫来陪善善说话,这是我昨日用晚膳时就准许的。不知为什么,善善对这个屠夫的老婆更为亲近,时常召她进宫聊天解闷。

  我走到门口,就听见那屠夫老婆大嗓门地说:“唉,大姐,武耀那孩子根本不爱读书,成天就知道和那些街井痞子们混在一起……”

  然后是善善忧虑的声音,“那你要好好教导他啊。”

  “哎呀,大姐,我自己的孩子能不心疼?!我说了他也不听啊!还跟我耍嘴皮子,说进学堂读书没用,他要舞刀弄棒,以后当大将军……”然后屠夫老婆自己就笑起来了,半带无奈也半带自豪地说:“你说说,这孩子啊……”

  我也带着笑进门说:“这孩子倒也算有志向。”

  善善和屠夫老婆连忙起身迎接,我让她们随我坐下。

  我品了口茶,然后问屠夫老婆,“武耀是你的孩子吧?你们虽然不大识字,名字倒是起得神气。”

  屠夫老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道:“我们老两口就这么一个独子,现在都二十多岁了,还一事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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