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钦顺没有说话, 但那按在茶案上的手却不自禁的按紧了几分。
陆朝宗垂下眼帘,轻chuī了chuī手里的茶碗,清冽茶水面上的茶沫子飘开, 漾出一圈又一圈细腻的茶晕。
管家捏着手里的藤条,那藤条上面除了触目的血渍, 还有他掌心里的汗水。
“继续。”抿了一口茶水,陆朝宗声音低缓道:“还有三下。”
管家咬牙,猛地一下挥起手里的藤条, “三姑娘,得罪了,您忍忍。”
“啊……”苏惠蓁吃痛,躺在地上翻滚, 却是被哭的厉害的李淑慎死死抱住了身子,连躲都躲不开。
苏惠蓁尖利的嘶喊着,双眼一翻,真的昏厥了过去。
管家气喘吁吁地停下动作,前厅内静的可怕,只余下李淑慎哭的撕心裂肺的声音。
“扶下去,找朱大夫。”苏钦顺掩面道。
“是。”管家上前,帮李淑慎扶着苏惠蓁出了前厅,那粘在地上的血渍黏糊糊的显眼非常。
苏阮站在一旁,偷眼看了看坐在首位上的陆朝宗,然后又看了一眼面色难看至极的苏钦顺,暗暗咬了咬牙。
“不知摄政王此次前来,所为何事?”苏钦顺猛地一下从太师椅上起身,脸上厌恶表qíng明显,恨不得用扫帚把人给扫出去。
陆朝宗把玩着手里的花中花没有说话,刑修炜托着手中的卷轴上前,毕恭毕敬的与苏钦顺行礼道:“苏大人,此乃主子亲自给苏阮姑娘拟定的聘礼清单,请您过目。”
话罢,刑修炜单手一甩,那卷轴一下腾空而起,“刷拉拉”的被拉长,细薄的纸张上细细密密的写着龙飞凤舞的字,一路从刑修炜的手里滚到前厅门口的石阶上,才全部打开。
“良田千亩,十里红妆。”
刑修炜面上含笑,与苏钦顺那难看至极的面色对比尤其清晰明显。
苏阮看着那十多米长的卷轴,倒吸一口冷气。
苏阮偶看到过陆朝宗写的字,她承认,陆朝宗的字写的很好看,字如其人放在他身上尤为合适。
卷轴上密密麻麻的写着字,那矫若游龙,笔锋凌厉的字体与其主人一般,只让人看上一眼,就觉得气势磅礴。
“苏大人,只要苏阮姑娘嫁过来,主子名下的千户邑,便尽归苏阮姑娘所有。”
食千户邑,是世袭侯爵才有的殊荣。
陆朝宗名下,有千户,他将千户都jiāo给了苏阮。
苏阮攥着手里的绣帕,眸色惊颤。
“就算良田万亩,我苏府也定不会卖女求荣,顺了你这jian贼的心!”苏钦顺与陆朝宗撕破脸皮,连一点敷衍话都不肯讲。
陆朝宗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手里的花中花盘的“嘎吱”作响。
“既然苏大人想要万户,那待本王抄了yīn家,便能给苏大人凑齐了。”陆朝宗慢条斯理的开口,说出的话却惊诧众人。
陆朝宗竟然大开口说要抄yīn家!
虽然现今朝廷被陆朝宗所把持,但当今太后为yīn家人,yīn家又与宋陵城内的其余两族世家关系颇深,连枝错结的绞在一处,若是想撬动yīn家,那势必要将整个宋陵城从低上翻起来彻底抖落抖落。
听到陆朝宗的话,苏钦顺瞬时面色一变。
“jian贼,你挟天子不说,竟还想要对太后下手,简直是不知廉耻!”
“苏大人错了,本王要下手的,不是太后,是yīn家。”陆朝宗慢条斯理的矫正苏钦顺的话,然后从宽袖暗袋之中抽出一份庚帖道:“想必刚才那份庚帖早就被苏大人扔进火灶子里头去了吧?”
管家捏着手里的藤条,往后退了退。
那份庚帖,他奉大老爷的命令给扔进了火灶子里,烧的连灰都不剩。
“这份庚帖,希望苏大人好好保存。”话罢,陆朝宗一抬手,那庚帖便被他给扔到了苏钦顺手边,恰好摇摇yù坠的占住茶案一角。
苏钦顺垂眸,看了一眼那庚帖,直接就想拿起撕毁,却是不想那庚帖一角被硬生生的cha进了茶案面里,任凭他怎么拔,依旧牢牢的嵌在里面,纹丝不动。
“陆朝宗,你欺人太甚!”
苏钦顺抬手,把那茶案掀翻在地,使劲的踩了上前。
茶案被踩裂,庚帖被茶水浸湿,糊烂成一团。
看到这副场景,陆朝宗也不恼,依旧慢条斯理的盘着手里的花中花道:“今日,本王除了来为自己提亲,还有一事。”
苏钦顺大口喘着气,一双眼死命盯在陆朝宗身上,眸色赤红。
“抚顺大将军,有话便说吧。”陆朝宗转头,将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厉蕴贺。
厉蕴贺穿着一身武官服,纤瘦的身躯站在苏钦顺面前,颇有一股居高临下的意味。
武官和文官,历来就不合,更不用说是武官之中糙莽出身的翘楚厉蕴贺,和文官之中以迂腐着称的苏钦顺了。
“苏大人。”厉蕴贺的脸上依旧敷着白。粉,看上去白净而纤弱,一点也没有武官的模样。
“不知苏大人可认得此物?”厉蕴贺从宽袖之中抽出一块绣帕,拿到苏钦顺的面前。
苏钦顺垂眸看了一眼,没好气的甩袖道:“厉将军多宿温柔乡,这种女儿家的东西应当最是清楚,本官不识得。”
听到苏钦顺的话,厉蕴贺笑道:“苏大人不识得这绣帕,那应当识得这绣帕上头的字吧?”
一边说着话,厉蕴贺将绣帕一角递到苏钦顺面前。
苏钦顺勉qiáng侧眸看了一眼,然后立时便瞪大了一双眼。
那绣帕上绣着一个“苒”字,是大姐儿苏惠苒的名讳。
“看来苏大人是认识的了。”厉蕴贺一收绣帕,抬手挡住苏钦顺yù上前的手道:“苏大人,此乃贵府大姐儿的贴身私物,也是她给本官的定qíng物。”
可怜苏钦顺刚刚被陆朝宗那副土匪头子般qiáng娶的势头气得不轻,这会子又被厉蕴贺说的话气得差点仰倒。
“哎呦,老爷。”王姚玉端着茶碗,正巧进到前厅,看到站在太师椅旁摇摇晃晃的苏钦顺,赶紧上前将人扶住道:“老爷,您这又是怎么了?”
话罢,王姚玉赶紧给苏钦顺喂了一颗朱大夫刚刚配好的清心丸,然后细细的给他顺着胸口的气。
“苏大人这是身体不好啊。”陆朝宗慵懒的靠在首位上,伸直的腿脚正巧挡住了苏阮yù往苏钦顺那里去的路。
苏阮垂眸,看了一眼陆朝宗那穿着皂靴的脚。
陆朝宗的皂靴很gān净,墨黑的布料扎实的贴在她的裙裾上,抵着她的小腿,轻轻晃动。
苏阮甚至感觉自己能听到那细微的摩擦声和那鞋尖摩挲她腿骨的动作。
提着裙裾往后退了一步,苏阮垂着脑袋站回了原处。
陆朝宗抬眸,看了一眼乖巧站回原处的苏阮,然后将目光转向苏钦顺。
“既然苏大人身子不好,那就静养吧,本王受累,替苏大人朝皇上告假,这几日的早朝,苏大人就在府内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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