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葵闻言一惊,眼巴巴看着父亲:“爹爹——”从中牟到湖州,这一去可是千里之遥啊!再说了,家里的事也是一团乱麻,万一钱婆子和后娘勾结起来非要卖她……
孙二娘却一脸喜色道:“相公,这可是人人争抢的肥差啊!我今日去大官人府上给太太请安,听太太跟前的丫头玉秀说了,好几房家人伙计在抢这个差事,还是大官人看你勤谨实在,这才把这差事给你的!”
白振祥虽然舍不得儿女,可是这既是家主金大官人的jiāo代,又的确是挣钱的肥差,因此也别无他话。
蜀葵心中空落落的,有好多话想要和爹爹说,可是孙二娘与白振祥寸步不离,到底没给她和爹爹说话的机会。
到得最后,她只说了一句“爹爹,保重身体,早日回家”。
第二天天还没亮,白振祥就起身预备出发。
白振祥在院子里洗脸。
蜀葵见后娘进屋照顾秀林了,这才焦急地低声道:“爹爹,我怕您一走,娘就把我给卖了……”
白振祥一边擦脸,一边笃定道:“蜀葵,你放心!我昨夜和你娘说了,她若是胆敢卖你,我就休了她!”
蜀葵:“……”爹爹,你以为孙二娘真的怕您休了她么?
见女儿直直看着自己,白振祥以为她没听懂自己的话,伸手抚了抚蜀葵的脑袋,决心再说些话宽慰女儿:“蜀葵,放心,有爹爹护着你呢,爹爹昨日已经和你傅伯说了,等爹爹从湖州回来,就给你和傅英订婚!”
蜀葵:“……”爹爹,我的重点不是这个啊!
看着女儿呆呆看着自己,白振祥心里美滋滋的,把手巾搭在了一边的洗脸架上:“等爹爹这趟回来,赚到了银子,正好给你预备嫁妆!”
蜀葵心底有些凄凉,又有些悲哀,还有些酸涩,她突然扑进爹爹怀里,把脸紧紧贴着爹爹胸前,半晌没有说话。
见一向人小鬼大的女儿突然做这种小儿女动作,白振祥心中有些欢喜,又有些伤感,轻轻着蜀葵的脑袋,安慰她道:“放心,我的乖女儿……”
匆匆用罢早饭,一家人去码头送白振祥。
白振祥随着金家的大船出发了。
孙二娘带着蜀葵和秀林立在运河码头上,眼睁睁看着大船扬帆起航,渐渐消失在水天相接之处。
送罢白振祥,孙二娘把秀林送到了学堂,这才带着蜀葵回了家里。
用罢午饭,蜀葵刚要去厨房洗碗刷锅,孙二娘却笑盈盈吩咐道:“蜀葵,我想吃城西十字街huáng家老店的杏片和梅子姜,你去各买二两。回来时再顺路把秀林从学堂接回来。”
蜀葵乖巧地答应了一声,微笑着接过孙二娘递过来的铜钱,一边往自己的旧荷包里装,一边思索着:杏片梅子姜这样寻常的吃食,哪里没有卖的?何必要我特特从东到西穿过整个中牟县城去huáng家老店买?难道孙二娘是想把我支出去?
想到这里,蜀葵心里有了个主意。
她和孙二娘说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第五章
孙二娘见蜀葵出了大门,心头一松,关上大门,把大门合严闩好,这才回房梳洗打扮去了。
今日阳光甚好,风也停了,天气一下子变得暖洋洋的,空气中氤氲着早开的杏花桃花的芬芳。
蜀葵边走边玩,往巷口方向走了一截儿之后,见四周无人,忙转身溜着墙往家的方向跑去。
她家西隔壁的李家正好半开着门,蜀葵往里面看了看,见李家的女儿玉芝正坐在堂屋廊下的长凳子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专心做绣活,忙进了李家,又顺手关上了大门。
李玉芝听到声音一抬头,见是蜀葵,不由一愣,接着便笑了:“蜀葵,你来了!”
蜀葵一溜烟跑了过去,低声笑道:“玉芝,声音小一些!”
她亲热地搂住玉芝,用屁股把玉芝往右边挤了挤,也在长凳子上坐了下来,压低声音道:“我娘让我去买东西,我和你玩一会儿再去。别让我娘知道,我娘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揍我的!”
玉芝知道蜀葵家里那个娘不是亲娘,当即低声笑道:“放心吧!”
又道:“今小舅舅成亲,我爹我娘到乡下外婆家吃喜酒去了,怕是到傍晚才回来。我家里今日只有我一个人在家看门,你随便在我家玩!”
和李玉芝闲聊的时候,蜀葵始终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没过多久,她便听到了一阵“得得”的马蹄声由远而近,随着“驭”的一声,马似乎在她家大门外停了下来,接着便传来了敲门声,然后便是孙二娘的应门声。
蜀葵忙低声对玉芝道:“玉芝,我家好像来客人了,我去你家东厢房二楼的后窗看看是谁!”
玉芝好奇心不qiáng,自顾自做着绣活,含笑道:“我家楼上的厢房门没锁,你自己去看吧!”
蜀葵得了玉芝的允许,当即冲上楼梯,跑进了李家的东厢房。
李家东厢房空dàngdàng的,只放着几件笨重家具,打扫得倒是gāngān净净。
蜀葵深吸一口气,走到后窗边,轻轻拔出cha销,把后窗推开了一道fèng,往自家天井内看去。
玉芝家就在蜀葵家的西隔壁,房子结构和蜀葵家一模一样,一进大门便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天井,正对着一明两暗三间正房,东边是厢房,正房和厢房都是上下两层木制楼房。从玉芝家上得楼去,正好能从玉芝家东厢房的后窗看见蜀葵家天井内的qíng形。
蜀葵刚过去,便看到孙二娘正立在天井内,似乎正在与门楼下立着的人说话,她重洗梳了头,齐整的发髻上cha戴了一支崭新的赤金莲花簪,身上穿了件崭新的白绫扣身小袄,系了一条崭新的石榴红百褶裙,正笑得花枝乱颤,一步步慢慢往后退,手里还牵着一个高大的锦衣男子。
那男子一身宝蓝锦袍,身材魁梧面容英俊,正是中牟首富金大官人!
蜀葵常去金家,自然认出了金大官人,她心里一惊,藏在衣袖内的双手紧紧攥住,一双妙目一瞬不瞬,眼睁睁看着孙二娘和金大官人搂抱着亲成一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怪不得每次孙二娘去金家,都要大半日才能回家;怪不得昨日下午孙二娘才从金家回来,晚上爹爹就说金大官人命他去湖州贩丝;怪不得方才孙二娘让她穿过整个中牟城去买huáng家老店的杏片和梅子姜,原来是想把她支开……
蜀葵一动不动站在那里,静静看着金大官人一把抱起孙二娘,抬脚踢开堂屋门,笑着进了堂屋。
她静静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她爹爹如今不在家中;在爹爹回来之前,她首先要做的就是保全自己,尽力不让自己被孙二娘给卖掉……
可她该怎么做呢?
看着自家dòng开的堂屋门,蜀葵陷入了沉思。
不过chūn风一度,孙二娘就催着金大官人起身。
金大官人大剌剌坦着胸膛摊开四肢躺在新铺了锦缎chuáng褥的chuáng上,懒洋洋不肯起身:“昨我被家里的婆娘给撞破了,颇不尽兴,今日必要梅开二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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