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华不禁越想越多。
若说圣上想要彻底铲除支持宣王的这一派,薛家的亲家廖家这几年却十分的风光。反观薛家,安国公薛崇礼早逝,薛明睿继承了爵位却并不被信任似的,薛家长房小心翼翼生怕因为什么事获罪,薛家二房却看似十分受重视。
当今圣上是众人口中难得的仁君,对待官员上也并不严苛,怎么就对薛家长房这样耿耿于怀?
安国公的封号是圣上认可的,安国公也曾被重用和恩宠过,这些都是在圣上继承皇位之后。
这一件件的事,看起来十分的有关联,细细分析起来却又互相矛盾。
她本来就是一个不为人知的庶女,嫁给了薛明睿,也让人关注起来,宫里的御医来给老夫人请脉,还要顺便给她看脉。
这样的作为就像是她刚刚吩咐锦秀找个郎中去看王宝外室一样。
重要的不是这件事,而是透过这件事的含义。
在宣王没了之后,曾经支持宣王的人更应该不足为虑了,却反而第一时间派人来府里,老夫人处处小心翼翼,在人面前示弱,又嘱咐她要沉得住气。
让人觉得,整个薛家似乎是在别人的监视之下生活。
虽然并不是宣王那般的圈禁,却也……
老夫人微微笑道:“明睿对你如何?”
容华脸颊一红。
老夫人笑道:“若是他待你不好,你就与我说,我来说他。”
容华只是抿嘴低头笑。
屋子里正说着话,薛二太太的笑声远远地传来,“老夫人可在屋子里?”
香玉忙去打帘。
老夫人微微一笑,“你二婶来了。”
容华忙将老夫人扶起来,又看看李妈妈,李妈妈上前,容华自然而然地退后一步,似是早就知道老夫人的意思。
老夫人道:“你先出去,我去换件衣服再出来。”
容华应了一声,忙出去见二太太。
二太太看到容华在,不禁有些惊讶,“容华也在。”
容华微微一笑,热络地上前与二太太说话,“听说太医院的人来了,我就来看看老夫人。”
听说宫里来人了,她都避之不及,容华却肯过来?二太太脸色一变,“老夫人生病了?什么时候的事?”
容华与二太太坐下,“只是这几日稍稍有些不舒服,就请了太医院的过来看看。”
这话一说,倒像是她是外面人了。二太太心里冷笑,听起来像是容华比她跟老夫人还要亲近。
在家里向来都是她站在这个立场上与别人说话,什么时候轮到别人在气势上压了她,二太太打量容华那细嫩的眉眼,容华微笑着脸上神qíng自然,没有半点的异样,却让二太太心里不由地有几分的不舒服。
转念一想,容华说的好听,大房却不一定能抢了什么好处。薛二太太嘴角浮起一丝轻诮的笑容,转头看见李妈妈打帘,老夫人从屋子里出来,便不再与容华说话,径直迎了上去。
老夫人换了一身金红两色百福褙子,头发梳的通亮,只用了蜜绿色妆花抹额缀了颗东珠抢眼,整个人和平日里一样华贵又jīng神。
二太太抿嘴道:“老夫人不舒服怎么也不说一声,我们也好过来伺候才是。”
老夫人看了一眼容华,和蔼地笑道:“老毛病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正巧家里常吃的药也没了,就问太医院要了些来。”
说的十分自然,屋子里的丫鬟们也都似平常一样,二太太目光闪烁,笑着道:“没事就好,老夫人病了这家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担忧呢,谁不知道老夫人就是这家里的梁柱。”
老夫人斜着看了二太太一眼,“每日嘴里都是吃了蜜的,净要讨我欢喜的说。”
二太太一笑,屋子里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二太太在一旁说话,逗得老夫人直笑,容华也在旁边当陪客,老夫人怕容华寂寞,忙让人将容华平日里爱吃的果子端些上来,又让丫鬟给二太太沏了一杯花茶。
只坐了一会儿二太太身边的杜鹃进来悄悄在二太太耳边说了几句。
二太太笑着道:“快让庄子上的管事进来回老夫人。”
杜鹃忙下去传管事的,老夫人问道:“怎么回事?”
二太太这才笑:“庄子上的第一茬菜已经下来了,想必是管事的又来回老夫人。”
老夫人笑道:“这么快。”
二太太笑:“可不是嘛,今年的种子是老执事石尽忠采购的,又逢好年景农物长得都好,庄子上收获都比往年要好许多。”
老夫人笑道:“这几年我在这上面想的也少,都是你来管,眼见这是一年比一年好了。”
二太太抿嘴笑,“是老夫人的地好,不然哪里能长出好东西来。”
容华侧头去看二太太,二太太经老夫人一夸,顿时chūn风得意,容华只在旁边微微一笑并不作声。
碍于容华年轻,屋子里起了半截屏风,容华坐在屏风后面,庄子上的执事各自来向老夫人报喜。
庄子上的执事见过老夫人、二太太又向屏风后的容华行礼。
老夫人问:“听二太太说庄子上的收成是极好的。”
几个庄子上回话的执事不少,有一个是石尽忠的儿子石传一,从小就在府里长大,老夫人很是喜欢,石尽忠没有来,而是让他儿子过来,可见是想要老夫人高看一眼,以后图个前途。
老夫人却没有像以前一样热络,照问的依然问了,其他话也不多说一句。石传一不禁露出些失望的表qíng。
“这样说来,除了天气和耕种的方法,收成的好坏和种子有莫大关系?”
清脆地问话,让石传一打起了jīng神,这位侯爷夫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石传一道:“回禀少夫人,小人的爹是这样说的,所以才会给庄子上换了些种子。”
老夫人也笑道:“他老子平日里就爱拎一袋种子看,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他入了魔,却没想倒是有些出息。”
容华也笑道:“我也是并不懂得这些事,觉得好奇才问的。”既然府里的种子是一起买的,就算她说种子上有问题,二太太也能找出话来反驳她,再说收成好坏还有许多原因在里面。
果不其然,二太太歪过身子小声地道:“长工、奴役、佃户们弄不好也是不出活的。”
这是要怨她管理不周了,二太太在府里是有名的能gān,家里的下人都是怕她的,她一个新嫁过来的武穆侯夫人有什么威信。
二太太突然之间叫了这么多人过来,是知道她要见庄子上的执事,更是已经知晓她管的两个庄子收成都不是很好。二太太是想要不动声色地要她难看。
再说,这边二太太和庄子里的执事说话,她被搁置在一旁,二太太如鱼得水笑的欢畅,管理事务手到擒来。
这样不免让她觉得对府里的事务难以cha手,更无法融入其中,就会有知难而退的想法。
可是在她看来……
容华笑着与老夫人说话,“二婶说的对,可不管是谁都愿意让农物长好,不然忙活了一年却得不来什么东西,谁心里都不会舒服。”
二太太接着道:“所以该奖的奖,该罚的罚。”难不成要让容华当着下人面做了好人?
容华笑道:“府里奖赏银子素来有文书的,赏了银子倒不如也将文书给众人传看,大家心里都有个数。”
老夫人知容华的意思,“这样也好,今年是个好年景,免不了要多赏一些,让后面更加好起来。”
二太太笑。
容华也抿嘴笑,这样好的收成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赏钱都少不了的,若是在暗地里有的可给有的就不给了,现在放在明处,只要沾着的人就要个个都赏,二太太难免要拿出一笔银钱来。
她管的那两个庄子,要不是二太太在里面打点,谁会做费力不讨好的事,二太太给他们的银钱多多少少不过是赏的,可是这样一来有这几个庄子上的奖赏比着,二太太给的又不能不少了。
有了赏钱平日里行事也就不会一样,没得赏钱的人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相对而言,得赏钱的毕竟在少数。不怕钱少,就怕分配不均,这些人不免要被人看在眼里让人不忿。
再说,一样的种子,若不是被动了手脚,大家本来就能分到银钱。
到时候麻烦的不是她,而是二太太。
这些事既然都是二太太安排出来的,就用不着让她去解决,她只要在适当的时候,充当适当的角色,特别是现在这个时候,就要有武穆侯夫人的样子来。
二太太道:“老夫人看看,有多少是要府里留下来的,剩下的就拿去换了银钱,还有下一茬农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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