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琬微微挑眉。明月何时这么聪明了,竟还会想到其中的利害?明月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在说什么,她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将宋瑶的事qíng告诉宋琬。
“小姐,今儿我在玲珑那里听到了一些关于二小姐的事qíng,你一定猜不到它有多好笑。”明月神秘兮兮的凑到宋琬面前说。
宋瑶那些破事还有什么稀罕的,宋琬并没有多大的兴趣。明月继续说道,“可是和她胎里带来的毛病有关。”
宋琬这才抬头看了明月一眼。明月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小姐可得再赏我几盒松子糖吃才行。”
还没开始做事就提前向她邀功了,这倒真是符合明月的xingqíng。
明月搬了一个梅花凳坐在宋琬旁边,迫不及待的道,“二小姐的体弱极大可能是装的。玲珑说她昨天在‘chūn泽斋’门前亲眼看到二小姐经过的时候走的比谁都快,一眨眼就没了人影。”
平常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喘不上气来的宋瑶竟能走这么飞快,也着实令人惊奇。
昨天经过‘chūn泽斋’的时候走得飞快?宋琬蹙了蹙眉头,那应该是从她的‘风荷院’出来之后。宋瑶竟能忘记自己还有体弱的毛病,那她得生多大的气?
怪不得宋老夫人今日大怒,原来是因为这个。宋琬低眉笑了笑,就看陈月娥母女么样收拾烂摊子。
二日早上,天还是雾蒙蒙一片,下了一夜的秋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路途泥泞,刘瞻也不好前来教课。早早地老夫人院里的丫鬟又跑来说不用去‘chūn泽斋’请安。宋琬从卯时醒了就一直躺在chuáng上。
过了辰时,宋琬觉着肚子饿了,才起chuáng吃饭。红玉打着软帘进来,怀里还抱着一个紫檀木镶嵌文具匣。宋琬抬头看了一眼,奇怪的道,“我现在不是用着一套文竹几式的文具匣吗,怎么把这个又找出来了?”
红玉将文具匣放在一旁的高几上,疑惑的道,“不是小姐昨日吩咐的吗?说是要送人。”
宋琬这才想起来她想找孟阶当靠山的事,又扭头吩咐明月将她的披风准备好,她一会要去罗府给孟阁老送礼去。
第九章
梳头丫鬟给宋琬梳了一个桃心髻,只戴了一支云脚珍珠卷须簪。宋琬望了望镜中的自己,淡紫色芙蓉云纹小衫,鹅huáng色十二幅湘裙,看起来gān净又清慡。
红玉给宋琬披上披风,才打着软帘出了东次间。雨还是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红玉皱了皱眉头,给宋琬说道,“小姐,要不咱们等雨停了再去。”
宋琬将紫檀镶嵌文具匣抱在怀中,摇了摇头说,“秋雨缠绵但下不大,咱们打着伞也淋不到哪里去。”
给阁老送礼可不能怠慢了,淋雨前去才显得更有诚意。
宋琬住在东跨院里,离‘四宜书屋’并不远。‘四宜书屋’的旁边有罗家的一道小门,时常开着,宋琬每每去找罗衾玩的时候都从那里过。
沿着一条玉石小道没走多远就看到了红漆小门,主仆三人打着伞进去,就是罗家的西跨院。西跨院很偏僻,少有人来,辟了几间厨房,再者就是孟阶的住房。
孟阶在罗家就是一个外姓人,并不受重视。好在罗谓是一个注重名声的人,他虽然不喜欢孟阶,但也没有太刁难。罗谓作为一个继父,还能让孟阶继续在府学上学,实在是不错了。
孟阶的房前有两棵樟子松,宋琬听罗衾说是孟阶亲手种的。秋意渐浓,樟子松却一如既往的绿意盎然,在雨水的冲刷下,似乎更加青翠yù滴。
扇门半掩半闭,从里面走出来一位十五六岁的书童,宋琬定睛一看,正是孟阶的陪读名唤洗墨的。洗墨看到来人,先是错愕,才开口道,“琬小姐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也怪不得洗墨惊讶,这里除了唐云芝和宋珩来过之外,鲜少有人驻足。
宋琬微微一笑道,“我是来找你家阶公子的,不知道他在不在?”
洗墨看到宋琬朝他笑,不禁红了脸,挠着后脑勺道,“公子正在屋里看书,我去叫他一声。”说完就往屋里走,还差点被门槛绊倒,他趔趄了一步,又通红着脸往后看了一眼,只见主仆三人都在笑,洗墨觉得脸更热了。
孟阶正在碧纱窗前看书,将宋琬和洗墨的对话全听了进去。他眉宇微蹙,有点想不通宋琬怎么上这里来了。她平常不都是见到他就像耗子碰到猫一样灰溜溜的逃走了吗?
孟阶突然想起了那个笑容,他放下手中的书,从碧纱窗往外望去,只见身穿大红玉棠富贵花纹披风的宋琬正仰着头往屋里面瞧,她双眸清亮,还带着一些好奇。洗墨匆匆忙忙进了屋,指着外面道,“公子,琬小姐找你。”
孟阶收回目光,脸色淡淡,“外面还下着雨,怎么不把人家请进来。”
洗墨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支吾着道,“我——我忘了。”刚刚看到宋琬朝他笑,他脑袋一热,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宋琬从这里经过许多次,第一次发现正房的上方有一块竹木匾,上面写着三个遒劲有力的大楷——‘听雨堂’,倒是很有闲qíng逸致。
只听‘吱吖’一声,两听门扇被推开,接着走出来一个身穿青布直裰的瘦削男子。宋琬抬头对上孟阶清冷的目光,有些讪讪的伸出披风中的小手打了声招呼,“阶公子。”
“进来吧。”孟阶看了宋琬一眼,千年不变的冰碴子脸上神色淡淡。
走到廊下,明月和红玉才收了伞。宋琬拢了拢披风,方提着沾湿雨水的裙摆跟着孟玠进了屋。屋外雾蒙蒙一片,屋内的光线也不太好,宋琬睁大了双眸,打量了一番屋内的摆设。
三间耳房,中间一间是堂屋,只摆了几把松木椅子,上面黑红色的漆掉的很厉害。左侧一间耳房房门紧闭,宋琬猜测是孟阶的卧房。右侧的耳房扇门则虚掩着,洗墨就红着脸站在那里,想必是书房。
宋琬有些好奇,指着书房道,“我能进去看看吗?”
孟阶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径直往书房走来,宋琬连忙跟了上去。一进书房,宋琬便觉出这里比正堂还要宽敞一些。
临chuáng是一张暖炕,放着小木几。上面搁着一本掀了几页的蓝皮书,旁边有一个砚台,搭着一杆láng毫毛笔。
东北两面墙立着两架huáng杨木的多宝阁,密密麻麻放的全是书。宋琬回头看了看孟阶削瘦的身影,鼻头莫名其妙的一酸,原来这就是连中三元,权倾朝野的孟阁老的书房。
比她的书房要简陋太多。
宋琬将怀中的紫檀木镶嵌文具匣小心翼翼的放在木几上,才开口道,“琬儿还要多谢公子的救命之qíng,这个文具匣就请公子收下吧。”
孟阶在文具匣上只轻轻扫了一眼,目光又落在宋琬的身上。这时洗墨端着一盏茶进来,宋琬接过来捧在手中。谁都没有说话,屋里面静悄悄的,几乎能听到外面小雨淅淅沥沥的声音。
看着孟阶没有任何温度的双眸,宋琬突然有点局促起来,孟阶到底在想什么?是收还是不收?还是觉着她多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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