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撩开帘子,转身就瞧见廖氏一手拉着一个孙子,目光呆滞,嘴里胡乱喊着于家人的名字。
于桑从背后抱着她,一声一声地喊“娘”,可是廖氏就跟没听见一样,只手里越发攥紧了于霖和于霆的手腕。
于霆见她来了,连忙朝她使眼色,可于小灵也被廖氏副模样吓了一跳,看着屋里诡异的气氛,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崔氏和于小霏俱站在chuáng边,一个不停地拿帕子抹泪,一个皱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还是于霖勉qiáng喊了一句“二姐姐”,众人才看见了于小灵的到来。
于小灵也回过神来,几步上前先给廖氏行礼,轻声喊了一句“祖母”。
她本以为廖氏这般qíng形,估计也就当她这句是个耳旁风了,可谁知她这话音刚落,廖氏竟忽然停止了喊叫,眼珠一转,目光定定地落在了于小灵身上。
室内静了下来,于小灵一惊,朝廖氏仔细看去,却见她似在看着自己,又似不再看,好像透过她,看见了什么旁的东西,饶是于小灵再是胆大,此时也不住心里发毛。
她定了定神,沉了口气,又试着喊道:“祖母?”
廖氏听见她这一句,忽的朝她面上看去,一时间,竟直直对上了于小灵的眼睛。
廖氏眼睛睁大,眼瞳收缩,嘴巴微张,突然松开了右手攥着的于霆,朝于小灵指了过来。
她这番作态,引得众人都朝于小灵看了过来,有疑惑、惊奇、恐惧、幸灾乐祸的神qíng在众人眼里闪现,于小灵来不及一一辨别,就听廖氏忽然沉了声音,用苍老的嗓音吐出了两个字。
“佛祖!”
此话一出,廖氏忽的浑身一松,两眼一闭,仰倒过去。
于桑大惊失色,面色苍白,搂着廖氏的胳膊抖个不停,嘴里惊恐地喊着的“娘”,泪水哗啦啦落了下来,如倾盆大雨一般。
她这般表现,更让屋里的人齐齐失色,此时崔氏也倒抽一口冷气,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娘,您去了媳妇可怎么办呀!”
于霖随即也一声声地哭了起来,哭着喊着“祖母”。
于小灵愣在当场,不过几息,胳膊忽然被人大力攥住,于小霏那张瘦削的美丽的脸,扭曲地放大在她眼前,与此同时,于小霏尖利的声音,刺破了于小灵耳膜。
“于小灵,是你害了死祖母!”
她嘶喊着,眼泪夺眶而出,手下越发使力,细长的指甲,隔着厚厚的衣服,狠狠地掐到于小灵的ròu里。
手臂上的痛,火辣辣地,于小灵使劲儿一挥臂,甩开了于小霏的手,
心头火气,怒斥道:“你到底想gān嘛?!”
谁知于小霏没被她喊住,反而一步上前,刚要有所动作,就听于霆突然喊道:“祖母有气息,有气息!”
他一喊,众人又都回头看去,只见于桑面色突变,手指颤颤巍巍地伸到廖氏鼻孔下边,去探她的鼻子。
一屋子的人屏气凝神,等待着最后的判决,室内一时落针可闻。下一息,于桑忽的又哭又笑起来,眼泪仍然噼里啪啦地往下砸,可嘴上却惊喜地嚷道:“娘还活着,还活着!”
廖氏还活着,只是昏倒了而已。
☆、第一二四章 低垂眉
于桑、崔氏和于霖全如扑通落水的人忽的被大làng拍上了岸一般,大口地喘着气,又惊又喜地如同自己活了过来。
于霆和于小灵也大大地松了口气,只有于小霏,神qíng呆滞地,好似被施了定身术一样,立在于小灵身前。
于霆见状连忙跑过来,刚及于小灵肩膀的小身子,挡在了于小灵身前,以保护地姿态,紧盯着于小霏。
手臂疼地火辣辣,心里却暖融融。
于小灵揽了揽于霆的肩,看着于小霏,见她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慢慢抬起下颌,冷冷地瞥了自己一眼,并不多做言语,抬脚离开了去。
“姐姐。”于霆不安地回过头来,小声喊她。
于小灵勾了勾嘴角,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
还没走出于家的穆大夫又被拉了回来,急急忙忙诊治了一番,才点了点头,道:“如此昏睡过去反而好了,夫人身子还算康健,还得用那个方子,慢慢养着jīng神。”
穆大夫说着,专门叮嘱道:“千万不要让夫人再受到刺激,凡事顺着她说也便罢了,毕竟已经难以清醒了,不疯癫,已经算是好的。”
于桑听了,连声道谢。可于小灵一听,却吃了一惊。
穆大夫的意思是,廖氏神志不清了?
于小灵有片刻的失神。
不过半年,于清松猝死,于秉祖病故,连廖氏也失了神志。于家已然天翻地覆了,再不是几年前,她刚转世过来之时的于家了。
孩子们日渐成长,上一辈接连故去,果然凡人的命最是脆弱,凡人的世间也最是纷杂。
目光转过,于小灵看见了于小霏,她浑身散发的yīn冷气息,遮都遮不住了,站在人群中,又像被关紧了幽暗的牢笼里,在她身上见不到一点光亮。
倒也难怪,于小霏那般疯狂之态了。
可是世人有比她经历惨痛的,比比皆是,若人人都似她一样肆意扭曲,这凡间哪里还有安定可言?
远的不说,只说徐泮父母接连故去,十五岁的年纪就被推上了忠勤伯的位置,况他身边危机四伏,一不留神,刀就架在了脖子上,可她也没见他怎样地怨天尤人,怎样地自怨自艾。
可见,不仅相由心生,命,也由心生。
廖氏安稳了下来,于桑扶着她平躺在了chuáng上,给她盖上被子,掖了掖被角,面上散发着柔和的光。
想必廖氏能活下来,对于于桑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幸事了。
于小灵细细打量着于桑,见她同自己刚来时,模样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可周身的气息,却变了很多。以前的她,是父母手心上的娇娇女,聪明骄傲,目下无尘。而如今,那样的她,早已不见了。
魏博良起初到外地求学,于桑不以为意,甚至求之不得,在于家的那两个月,似乎还有几分待字闺中的味道,日子过的安静而舒坦。
可是没多久,于桑就被无qíng地遣送回了魏家。夫君不在身边,没有孩子傍身,三个妯娌得罪得一gān二净,婆婆分身乏术,于桑就像是一个不存在的人,透明的人,默默地自顾自地过日子。
便是这样,那也是不错的,至少她吃穿不愁,生活安逸。无牵无挂的于桑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多,却越过日子越差了。
魏家的中馈握在大房手里,二房的人在朝为官,二嫂付氏娘家地位极高,三房打理着份额不少的庶物,在这样的qíng形下,魏博良不回来,也不来信提及于桑,送到于桑手里的东西,一天差似一天了。
更加上魏夫人身体不好,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哪里还有人还记得起于桑这个人。家里的下人都是看菜下饭的,有一回,一更鼓都响了,于桑还没等来她的晚膳,待追云她们去要,要回来的却是厨房剩下来的凉菜凉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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