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氏说着,抿了嘴笑,她眼眸清亮,于小灵看着,不由多打量了闵氏两眼。
闵氏面容并不出众,眉眼小巧却有神,梳妆打扮别出心裁,倒也补足了面容上平庸这一点,使她看起来不会泯于众人。
她温和地笑着,同程默慧继续说起生意经。
于小灵有些难以想象,这个方才刚确定了自己的丈夫,很可能不久就要再娶一位正妻的女子,在此时竟能当下心中芥蒂,同旁人说道生意。
她是真的爱这些生财之道,还是真的对自己的丈夫不甚在意呢?
于小灵喝了口丫鬟新沏的茶,看着闵氏,想到自己身边这个女子。程氏也好,廖氏也罢,又或者崔氏,好似都全围着她们各自的丈夫转,就连往前不将自己丈夫看在眼里的于桑,到头来,还不是改变不了与魏博良天差地别的地位。
那闵氏这样,会重蹈于桑的覆辙么?
于小灵隐隐觉得不会,于桑只会骄傲地似一只公jī,除了叫嚣,没有旁的本事,然而闵氏,她却并非如此,就像她说的,不能一味依附旁人,要有本事。
她不叫嚣,恭顺地与程默泽相处,与此同时还腾出手来,打点自己的事qíng。于小灵很想尽快知道,她能不能顺遂。她隐隐希望她是可以的,至少她可以从她这里看到一个不同寻常的深宅大院的女子。
她想着闵氏,自然又想到了自己……
一直到天色已晚,于霁醒了酒,派人来叫了她回家,于小灵也没能按下心头纷杂的念头。
她刚往正厅去同自家兄弟汇合,就看到了徐泮。
他周身的气息明显下沉不少,看着自己的眼神,好似又恢复了上元节那次的深沉,其间透着的深深浅浅的忧伤,让于小灵也有些不太舒服。
真真孽缘,于小灵在心里只叹气,低着头避过他的目光,捡了根柱子走过去,挡住他探过来的视线。
徐泮见她着意躲着自己,心头似被谁的手死命攥住,牵连着浑身各处都痛,似是血液里流过去的痛,没有一处可以避免。
若说方才,他还有些摸不清她的意思,见她一时乖巧,一时又紧张,他还想着她许是不懂自己的心意,毕竟他还没把那句话宣之于口。可如今她着意避着自己,连个身影都不留给他,是就这么厌弃他么?
厌弃?被自己放在心头上的人厌弃……
这一夜,两下难眠。
于小灵已经是第四次起身喝水了,她披着衣裳,站在chuáng前的月光下,听着暖橘在外间睡得熟透,不由有些艳羡。
她都睡下两个时辰了,也没能睡着,脑中将今日的事,反过来正过去地想了几遍,然后逆着想到了从前,顺着有想到了日后。她还是第一次体味到辗转难眠的无奈。
她一直想着,找到相差不多的人家嫁过去,顺理成章地诞下子嗣,她也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甚至她还隐隐想过,huáng家倒算同于家门当户对,huáng谦石同自己也有几分熟识,说起话来也不无趣。若非于小霏横cha一刀,整了幺蛾子出来,她说不定已经明里暗里地提醒了程氏。
那huáng家知根知底,就算她做不到似程氏那般一心扑在丈夫身上,至少也能同huáng谦石保持面上的和顺,再不济,似闵氏那般把生意做起来,婆家看在她手中有钱、能gān的份上,保持相对的和谐。
因而,她从未想过徐泮,自然,也从未想过他竟对自己产生了qíng意。然而这样赤诚的qíng意,于小灵怎么敢接受?她只是来看戏的,怎能本色出演?又或者,她又怎么忍得下心来与他假意相对?
一切打乱了于小灵的步调,她放下水杯,揉了揉太阳xué,却揉不平心头的乱。
心里一团乱麻的,当然不光是她,还有自斟自酌,饮了半夜酒,还不曾睡下的徐泮。
傅平见徐泮又喝空了一壶酒,身形不晃,眼眸却迷离,还抬手招呼自己倒酒,实在忍不下去,第三次劝道:“伯爷,万不能再喝了。”
徐泮没说话,哼着嗤笑了一声,拾起筷子,夹了两片醋藕片,张口咬去一半,扯出不少藕丝出来。他看着这缠缠绵绵地藕断丝连,眼睛不由似沸水般滚烫。
他一口将剩下的藕片放进嘴里,三嚼两嚼地咽下,拎了空酒壶给傅平:“再来。”
“伯爷,不能喝了,回屋歇着吧。”傅平愁眉不展,又劝。
他真想知道,他们家小伯爷起了个大早,高高兴兴地挑了一身jīng神百倍的衣裳,打扮地清慡利索地出了门,怎么回来留成了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那于姑娘到底给了他什么气受?她怎么就舍得呢?
就算傅平想不明白,也得言语劝了徐泮:“伯爷可是在于姑娘处触了霉头了?小姑娘家的,脾气一时难以捉摸,也是有的。”
☆、第一五七章 庶长子
徐泮却是摇头:“不是难以捉摸,是她不中意我,厌弃我,我说得话,掏心掏肺说的话,还没说完,就把她吓走了……”
徐泮说着,自嘲地笑了起来,越笑声音还越大,笑着停不下来,直到快没了力气,他才一把摔了手里这个被她晃来晃去地酒壶。
“啪”地一声,酒壶摔了个粉碎,白瓷的碎片在月光下,泛着冷清的光,刺痛了徐泮的眼,他抬手捂住了眼,嗤笑出声:“看,都是笑话!”
言罢,他闭了眼睛,以手抵额,冷笑连连,傅平看着,着实不忍,趁着徐泮不注意的当口,绕到他身后,一个手刀gān脆利索,终于让他歪了过去……
京城难得地淅淅沥沥地下了两天的雨,于小灵觉得自己心qíng好了不少。
她这几日思绪乱的很,自己想不明白,想往潭柘寺跑一趟,找青潭开解开解,可惜青潭还在南边宣扬佛法,未曾回京,于小灵没了办法,只好跟着程氏一道打理些家务,分散些心思。
她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绣桃花比甲,并湖色马面裙,打扮的稍微正式了一下,因为姑姑于桑,今日要回娘家。
于桑昨日派人过来,说是听说廖氏近日jīng神好了不少,要来亲自探望。
此事不假。廖氏疯傻了一年多,不知是离着于秉祖去世,时日长了的缘故,还是各路大夫的汤药起了作用,这几日竟也能认清身边的人了。
于清杨大喜过望,还通过卫玥请了卫院判过来给廖氏问诊。卫院判看了也说,看样子,病qíng很有起色,继续仔细调养下去,约莫再过大半年就能如常人般生活了,只是万不能再同她提些她不愿想起的事体,免得再将她惊吓回去。
当天,于清杨便亲自下了令,定了规矩,让谁也不许同廖氏提起于秉祖和于清松的死,只说那二人受皇命出差去了,一时不得回来。
这事过了好几日,于桑突然派人过来,说要回娘家探望廖氏。
于桑这番回来,带了一个人,此人却非魏博良,而是她的庶长子,姨娘孙氏的儿子,魏笠。
魏笠四五岁的样子,眉清目秀的脸上带着乖巧温顺的神qíng,他第一次,单独跟着于桑过来于家,不知是不是孙氏反复jiāo代了他,让他显得谨慎有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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