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人没有头绪,朱氏就更没有头绪。她心中颇为烦躁,叫了丫鬟过来问问,为何徐立迁和徐汀还不回来。她这边不过刚打发丫鬟去寻那人,那二人便回了院子。
朱氏起身去接丈夫和儿子,走到廊下,那二人已是走到了院中央,她打眼瞧见两人脸色都有些灰白,不由惊讶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快进屋里来说!”
徐汀看着她母亲,有一息神qíng十分的激动,刚想冲上前去,却一把被徐立迁拉住了胳膊。
“汀儿,回你房里去,我同你娘单独说些话。”
徐汀听了这话,面上激动之色更浓了。想说什么话又说不出口,只两眼瞪着朱氏,面目颇为狰狞。
朱氏被儿子的表现吓了一跳,不由拧着眉脱口问道:“怎么回事qíng啊?你怎么这样看娘?娘怎么了?”
徐汀的指骨捏的噼啪作响,在徐立迁再三警告的眼神之下,一咬牙一跺脚,飞快地跑开了去。
朱氏连忙上前来,一脸惊讶地看着徐汀跑远,又问徐立迁:“这孩子怎么回事?你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话呀!”
“怎么回事?你倒是问问自己。”
朱氏上前来要拉住徐立谦的衣裳,却被徐立迁一甩手,连同这句话,一并甩开了去。
徐立迁大步第往屋中走,朱氏愕然在他后面怔住了,他二人夫妻这么多年,即便不算琴瑟和鸣,也是相敬如宾,徐立迁何曾这样冷言冷语、冰冷面孔地对待过她?
她这颗心微微有些下沉。
难道是徐泮同他说了什么?可是能说什么?说自己跑到山上,以为他没了,告诉他媳妇,引得他媳妇难产?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她得了假消息,一时不察说了几句罢了,又能算得了什么?
朱氏想想自己前后好像没什么破绽,缓缓沉了口气,这才迈着沉稳的步子,跟着徐立迁进了屋。
她进了屋中,发现徐立迁并没落座,反而直冲着一旁的书案过去了,这会儿正抬手研磨,好像要动笔写字似的。
“老爷要做什么,说与妾身便是,妾身来服侍您!”
朱氏好言说了这一句,徐立迁却没理她,磨好了墨,又铺开一张纸,拿了支笔蘸上墨,在纸上写了三个大字:休妻书。
他这三个字写完,朱氏正好来到他跟前,她打眼扫过这三个字,一颗心差点跳了出来。
她一步就扑了上去,一手按在了纸上,惊诧道,“老爷这是gān什么?妾身有什么错处,你要休了我?!”
她着实被这三个字惊到了,两步就绕到了书案这边,扯住了徐立迁的衣裳,瞪着眼看他。
“我跟你这么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是谁同你说了什么,你就要这样对我?!为何不同我问个明白?!你倒是说话呀!”
可是徐立迁却连头也没抬,仍旧挥毫泼墨奋笔疾书,只淡淡的说了一句话,“你心里清楚。”
朱氏一愣,清楚?她一点都不清楚!她做过的事多了,到底哪一桩出了差错?!
朱氏一把抓起那张写了休妻书三个字的纸,三下两下撕了个粉碎,瞪着眼睛看着,徐立迁,怒道:“你把话说清楚!你我犯了七出的哪一条!”
朱氏说完这话,屋中静了一下,徐立迁的目光从破碎的纸片,移到朱氏的脸上,静静地看着她。
她仍旧如十几年前他娶她那时,一般的鲜艳,然而在这些浓妆艳抹之下,却不为人知地包藏了祸心。
以前的时候,他还觉得她最是心高气傲,嫁给自己这个不受用的人,到底是委屈了她。
她那时候极不安分,三天两头地就因为jī毛蒜皮的小事和大嫂二嫂起冲突,还有好几回,暗地里对大嫂二嫂使绊子,被娘看了出来,专门叫过去教训,那时候,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见人了。到底是他管妻无方,还是他的妻子,着实太过厉害。他也分不清楚。
好在娘比他可厉害多了,治了她几回,她便渐渐安分下来,不再浑身散发着戾气到处寻事,规矩了不少。
她这里规矩了,他哥哥应国公倒是三天两日的打发人上门来看她。应国公对这个妹妹当真是好,有时候还亲自过府来探望自己父亲,顺带看看她。可是他却不喜这位大舅哥,每次应国公来忠勤伯府,那打量伯府的眼神都透着似有若无的yīn气,让他觉得难受。
后来朱氏瞧出来他对应国公总是来徐家,有些不满。便同她娘家渐渐少了些来往。他自然是高兴的,为着这个,他还夸过她好几回,送了一处田庄给她。
他以为她是年纪长了,到底懂得进退了,却没想到她这争qiáng好胜的心思半分没收敛,只是越发深沉了起来,沉都让他看不见的地方,沉到让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了。
徐泮就只在他面前提了这两桩事qíng,只说这么几句,他心里突然就像明镜一样。
所谓江山易改,本xing难移。这么多年,她只是越发的会隐藏罢了,而他一直隐隐担心的,到底都浮出水面了。
☆、第四一一章 回娘家
徐立迁把话明明白白地说到朱氏的脸上的时候,朱氏那张脸再也绷不住了,她的牙齿有点打颤,嘴唇又白又凉,眼神慌得好像此刻将她脱了gān净,扔到二门外一样。
徐立迁也由不得有些不忍,到底是多年的夫妻了,可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自己不过是假慈悲罢了,她出手的时候,可从没考虑过自己半分。
徐立迁的目光也从波澜四起变成了平静无波,再望向朱氏的眼神,淡得半分滋味儿都没有了。他又拿起了一张纸,仍旧提笔写下了休妻书三个字。
扑通一声,一阵浓烈的香气袭来,朱氏一下跪在了他面前。
“老爷,到底是多年的夫妻了,给我留些体面吧!”
体面,她说体面?
徐立迁手下的笔有些颤。
“你还要什么体面?”他问她,言语中不夹杂一丝qíng绪。
朱氏从来没见过他这般模样,从前他最好说话不过,便是同自己偶有争执,也是生气发怒都在脸上。如今他从他的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了,没有一丝怒气,也没有怜惜,朱氏由不得一颗心往下沉了。
“老爷,你我好歹是多年的夫妻,你休了我,与你名声又有什么好处?与徐家又有什么好处?到时候只会闹得满城皆知罢了!我一时糊涂,做了见不得人的事qíng,是该忏悔,是该赎罪,你把我送到庄子上去吧!我再不回来,在你面前惹你烦心了就是!”
朱氏说着,两只眼睛巴巴你看着徐立迁,眼泪噼里啪啦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他静静地看着她,她这幅样子,再没有平日里娇艳了,她如今也不再说话,眼泪落下来,也不拿帕子去擦,只是看着自己,一脸的乞求。
徐立迁到底是心软了,这支笔写完休妻书这个三个字,便再也写不下去了。
怎么办?难道真要把她送到庄子上?糙糙了事吗?徐立迁想了想母亲,想想侄儿,想想一府的人,一咬牙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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