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给他们递来锄头和竹筐的老婆子和老头子看不下去了,瞧见徐泮一连挖了两个,不是挖了根去,便是只挖了一半,看见那好端端的笋被挖成那样,一阵心疼ròu疼。
说来,这笋本就这老婆子早就看中的,正想留着这两天下完雨,弄出来吃,谁成想,被他们家伯爷和夫人,一眼瞧上了。
老婆子看见徐泮弄成那样,一张老脸都皱巴了起来,想说又不敢说,张了几次嘴,又都闭上了。
老头儿在一旁瞧见了,趁人不注意,拉了拉她的衣袖,见她瞧来,赶忙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眼睛又往另一片儿树林里瞥了,好像在跟她说,那边还有,别着急。
可老婆子就是放不下,反反复复盯着徐泮的锄头,好似他又要bào殄天物了一样。
老头子见她这般,只得叹气,又小心地替他去看看两位主子的神色,现在那夫妻二人好像都没发现,才松了口气儿。
实际上,老夫妻的一言一行,都落到了于小灵眼睛里边儿,她看着那老婆子一脸的不甘心,老头又替她捏把汗,心中非但没有丝毫的不快,反而有说不出的喜悦。
她抬头看看徐泮,也对自己挖的不是满意,还用他栗色的衣袖抹了抹额头,连忙说道:“我怎么好像听着蓬哥儿醒了?伯爷别挖了,咱们过去看看吧!”
“是吗?”徐泮侧耳听了听,好似没听到。
他这么问,那老头子却是当先接了话,哈着腰说道:“老奴好像也听见些许,要不,伯爷和夫人过去瞧瞧?老奴替您挖?”
于小灵抿了嘴想笑,那老婆子也赶紧道,“一会儿就能挖好了,回头送到灶上里去,中午就能吃上了。”
看着老夫妻俩急成这个样子,又见徐泮侧耳听了半天也没听到蓬哥儿的哭声,一头雾水呆呆地看着自己,于小灵禁不住笑了。
她从他手里拿过锄头,递给了老婆子,拉了他的手便往回走。
待走到一旁的拐角处,于小灵回头看了一眼,正见那老头拍着老婆子的手臂,弯着腰,好言好语地在哄她。
于小灵双手抱了他们家伯爷的胳膊,下巴也贴着他手臂上,扬了头去看他,待她也朝自己看过来,便笑嘻嘻地说道:“旁人都嫌弃你,我也不嫌弃。”
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徐泮更是不知所以了,刚想问她一句她说的是何意,只听前边儿,果真一阵哭声传来。
“哎呦,蓬哥儿还真哭了,快走吧!”于小灵连忙拉着他往前走,徐泮想问的话都被她尽数堵了回去,约莫只有升得老高的日头,才将徐泮小妻子话里意思了然于胸吧……
果然到了该吃中饭的时候,他们邀请的客人闻着饭香来了。
于小灵亲自跑去马车前,把程默意和她怀里的章哥儿接下来,这才发现姜从清竟然是没在车中。
“姐夫呢?今儿当差没来么?”她问,又抬手替程默意拢了风帽。
“他在后头呢,刚出城就遇见了个熟人,多说了两句,一会就到了。”程默意不以为意。
“哦,那让伯爷去迎他,咱们进去屋吧。”
于小灵见徐泮正闲着,便让他去迎姜从清去了,自己抱了蓬哥儿,同程默意母子二人说话。
章哥儿就比蓬哥儿大了不到三个月,不过章哥儿没受着蓬哥儿那一场磋磨,看起来更瓷实一些,浑身上下都是劲儿,小眼儿看人都觉得是在瞪人。
于小灵喜欢的不得了,抱了他,他也不哭不闹的。只她这边刚抱了章哥儿,转眼的功夫就给蓬哥儿瞧见了,小嘴一瞥,这就要哭。
他这模样可把程默意笑坏了,于小灵也瞧见自家儿子,眼泪也不掉,只张了嘴嗷嗷的喊,又想笑又无奈,只好连忙把章哥儿放下了,又把蓬哥儿抱起来拍了一阵,他才消停了。
于小灵和程默意就着孩子说了两句闲话,便听丫鬟通报,说伯爷和姜六爷来了。
于小灵起了身:“表姐看着孩子们,我去接了他们。”
程默意自然说好。
于小灵快步往门口去了,她掀了帘子到了廊下,徐泮和姜从清正好进到小院里。
徐泮打眼看见妻子来接,心中突然紧了一下。
他方才去接姜从清的时候,这才发现二人竟穿着花色都大差不离的栗色长袍,同样的长袍,边上也镶了雪兔毛,头戴黑熊皮帽,这帽儿还都是从程家得来的,自然一模一样。
姜从清见他二人穿的差不多,还笑说像是兄弟俩,可现下徐泮看见于小灵独自出来接了他二人,当年在扶摇山庄的一幕,浮上了心头。
他的小妻子,不会再认错了人吧?
徐泮暗想了这一事,心道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了,刚要出声示意他小妻子,只见他小妻子正经抬头朝他看来,说道:“伯爷这么快就把表姐夫接来了,快进屋吧!”
话音一落,徐泮微讶地定睛看了看他的小妻子。
这个当口,三人已是遇在了一处,姜从清同于小灵见了个礼,便大步往屋里去了。
徐泮却突然拉住了于小灵的手腕。
“灵儿。”他柔声喊她。
“怎么了?”
“你如何一眼识出了我来?”他轻声问她。
于小灵一愣,抬头去看他,一脸迷茫:“不……不知道。”
看着她迷茫又清亮的眸子,徐泮突然笑了,露出如这chūn日般温暖柔和的笑颜。
他抬手捏了她落下来的一缕鬓发,轻柔地替她挽在耳后,又附身在她耳边,曼声道:“我知晓了,回屋去吧。”
温声细语,chūn光正好。
(正文完)
☆、番外01:呛口小辣椒
元嘉八年,秋分时节。
无根之水下了一天一夜,给秋日带来丝丝凉意。于霆出门之前,程氏吩咐他换件厚实的衣裳,免得打马跑在路上,凉风往脖子里头灌。
如今,于清杨一家,已是不住在木鱼胡同了,木鱼胡同留给了大房,只于霖带着寡母崔氏和祖母廖氏住在那处。
廖氏的疯病总也好不了了,原本应该跟儿子住的,可她却一门心思地认准了崔氏,时时刻刻非要崔氏跟在她身边伺候不可,事无巨细的都非要崔氏亲手gān。崔氏私下叫苦不迭。
这样一来,二房分出去,廖氏却实实在在留了下来,到底于霖是嫡长孙,由他伺候祖母,倒也说得过去。
现下于家二房住在离木香胡同不远的风竹胡同,自家置了院子,收拾得一派妥帖,关起门来过日子,上上下下都舒坦。
程氏如今外孙孙子都有了,一颗心全拴在这些宝贝儿身上。昨个儿晚上做了梦,梦见在蓬哥儿温泉别院划水磕破了头,只在梦里就心疼醒了,天还没亮,便起来叫了于霆,让他去徐家的温泉庄子上把蓬哥儿接回来,放在自个儿眼前才能踏实。
于霆去年刚中了秀才,如今暂时在家中跟着父兄读书,他外祖父程盛给他联系了个北直隶里的书院,让他过了年便过去,因而在家里的时候也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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