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皇后生活录(一)_舒寐【完结】(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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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祯乖顺地行过礼,丝毫不多问这些女孩儿来历缘由。只顺着刘娥话茬退身出殿,举步赶往杨淑太妃所居。

  才入杨太妃的宫门,赵祯立刻没了在刘太后面前的稳重谦恭的帝王风度。他像个普通少年一样,靠在杨太妃坐榻旁,低下头牢骚满腹地对杨太妃说道:“小娘娘,朕实在想不透,朕给丁相的难道还不够母后何必要召他女儿再入宫”

  杨太妃温柔慈爱地摸摸赵祯的肩头,耐心劝慰道:“又不仅仅是丁府的小娘子。那些女儿中不是还有其他家里的吗”

  赵祯双唇紧闭,不以为然。

  即使那些人中有其他家族的闺秀又能怎样其中一个个看着都是稳重端庄,妖生惯养的贵女,哪个也不像是会陪他胡闹的哪个也不像是能耐他欺负的她们之中可能连阿瑶那丫头都不如。至少阿瑶胆子大,跟他敢说敢吵。小时候第一次见面还曾咬过他。当然,那丫头有时候也会犯傻。冬日里风雪天,他心血来cháo到东角楼废墟,她也陪他呆呆站在废墟走神。

  那丫头看着真不像是赢了赌局的人。

  想到赌局,想到舒窈,赵祯心里又重新涌上一丝烦躁。跟他在寿安宫里所感不同,此次qíng绪颇为陌生,突如其来又去势汹汹。脑海中“我想见阿瑶”的念头猛然闪现,让赵祯一时惊慌焦躁,手足无措。

  他还没时间捋顺自己为何会冒出这种想法,但抗拒刘皇后做法的话就已经曼声出口。

  “小娘娘,您能不能劝劝母后让她将为儿子择后这事先缓一缓且不说儿子刚刚登基,朝政未稳。便是按大宋律,男子也是年满十六方可成婚。从现在到那时,三四年光景。朝堂有何变故,谁人可料”

  杨太妃面含微笑地看着在厅中不住转圈的孩子,轻声试探道:“官家,怎么如此抵触择后之事”

  赵祯一愣,正色道“儿子没有抵触。儿子只是觉得母后此事cao之过急。”

  杨太妃静静看了会儿赵祯,目底闪过一丝了悟。她把赵祯拉到自己跟前,用只有母子间听到的音量小心问道:“官家觉得太后cao之过急”

  赵祯点点头。

  “是因为官家不想太后cha手择后之事”

  赵祯悚然抬眉:“小娘娘,您在说什么婚姻之事自古以来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子万万不敢有其他想法。”

  杨太妃长松口气,伸手拍抚着赵祯的后背,柔声宽慰道:“孩子,别怪小娘娘多想。你刚才与你平时举止实在太过迥异,让小娘娘都以为你心中已有合适人选。”

  赵祯惊怔,手抬在半空迟迟不曾放下:心中已有合适人选朕有吗如何有,会是

  “你跟小娘娘说实话,你之所以心绪烦乱,是真的因为觉得太后对此cao之过急,还是因为太后此次宣召入宫的人里没有你想的那个人”

  …

  ☆、帝王心事几人知

  ;“陛下,共叔段为人臣子,有不臣之心,郑伯为人君者,失教于弟,此之谓”

  帷幔轻垂的御书房中,阳光倾泻,檀香袅袅。一道平淡古则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在赵祯面前。

  赵祯安安静静地坐在御案后,一手扶额,一手执笔,眼盯着书卷,时不时听言记录。他这样子像极了沉浸书香的温润文人,若非身上一袭衮龙绣金的天子常服,谁能想到眼前安静的俊秀少年是荣登大宝的九五至尊

  只是九五至尊此刻的内心却决然不似他表现的这般平静。自杨太妃处回转后,赵祯脑海里就一直萦绕着杨太妃对他的问话,以及他自己当时的答案。

  彼时杨太妃问:“你之所以心绪烦乱,是因为觉得太后对此cao之过急,还是因为太后此次宣召入宫的人里没有你想的那个人”

  他脱口便回:“自然是前者。”

  然而话才落,他又鬼使神差补充:“只是朕不明白,为何此次母后未像往常一样宣召郭家”

  这话言谈口吻中有着赵祯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失落,才入杨太妃之耳,就让杨太妃了然地弯了弯唇角。

  杨太妃似没听到一样,抚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官家,不管怎么说,太后都是为你好。母子一体,她是你的母后,在这世上,她比任何人都渴盼官家能卓然优秀,成为一位有道明君。她也比任何人都渴盼与你如平凡母子般相待,亲昵自然,没有许多礼法畏惧。可是她有她的不得已。”

  “官家,或许你现在还不明白。将来等你长大,你就会知道现在的你是有多么幸运。可能你不如寻常人一样自在。但当你遇到不如意不得已时却无需多虑。因为不管如何,你的母后都站在你背后,为你撑掌乾坤,遮风挡雨。你可以将所遇棘手之事悉数放心地jiāo予她。明白吗”

  淑太妃声音不大,一举一动也如往日一样温柔和顺,慈眉善目。同样是说与赵祯的话,由她说出,没了刘太后训导时的威严,却多了一份旁人难有的安静宁谧感。

  听话人被安抚得心中熨帖,虽困惑未解,却也算平复些许。

  告退离开后,他已能按捺心神,在龙椅上端坐着听政读书。

  只是经史课前,赵祯却得到了另一桩消息。

  他的贴身内侍阎文应趁着教席帝师贾昌朝未到之时,附耳在赵祯身侧:“官家,寿安宫那些闺秀们已经被送出宫门,各自归家了。奴才适才探听得太后娘娘明日仍会召见几家世族闺秀入宫小叙。”

  赵祯微微侧目,望向阎文应,目有示意。

  阎文应脸色出现片刻迟疑,斟酌着小声道:“奴才不曾听说明日召见名单里有銮仪使府上千金。”作者注:郭舒窈父亲郭允恭时任崇仪使

  赵祯点了点头,抿抿唇轻轻垂下眼眸。密长睫毛透下的浅浅yīn影很完美地遮盖住了他眼底略显黯淡的光彩。

  不知为何,在听到宣召名单里没有想的那人时,赵祯如他自己所料一般,在心里骤然涌出了一阵担忧与慌乱。对于自幼便受储君教导的他来说,有这样qíng绪着实不应该。

  可如今,它们就大喇喇地萦绕在他胸膺,在他脑海。它们就像一团雾气,明明已经摆在面前,可他却无法触碰到雾气的源头。这让他措手不及的同时,还让他困惑不已。他自己都摸不透此刻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是什么,算惆怅算挂念还是算失落

  赵祯神思飘渺,断断续续听着自己的经史课程。

  他对座上教他经史的大儒贾昌朝,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学生的走神,依旧一丝不苟,言辞涛涛地讲着“郑伯克段于鄢”的典故。

  讲到兴起时,贾老先生还会捋起修剪齐整的花白胡须,声无起伏地问赵祯:“陛下,您对此事如何看待”

  赵祯姿势不变,恍若未闻。

  贾昌朝蹙了蹙眉毛,抬起眼,不解地看着对面人。

  “陛下,陛下”

  赵祯咋然回神,面显尴尬。

  “先生,朕一时失神,听落了耳。先生可否再讲一遍”

  赵祯歉然地望向贾昌朝,清俊颜容上泛起微微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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