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刘太后秀长眉毛微微挑起,她侧目盯着舒窈,安静片刻后,斜斜上扬的凤目眼底骤然迸发出一道利芒。
“朕看你是不知道!持宠而骄,依仗着官家对你的回护,依仗着哀家对你的爱宠,你居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郭舒窈,你是活腻了吗?”
舒窈不辨不争,顷刻又伏低身子,乖顺驯服地叩拜在青石地砖上,真挚诚恳不疾不徐地道:“臣女听凭发落,但请太后娘娘息怒。”
多玲珑的一个丫头,连话儿都说的这般机巧——好似只要她能息怒,她便听凭发落,在所不惜。
刘太后垂目俯瞰着脚下的舒窈,轻轻地叹了口气,缓缓合上了眼睛,不知在心中思虑着什么。
过了良久,她才沉声开口,语重心长地说道:“阿瑶,你知道在汴京之中,有如此多的世家闺秀,哀家为何独独喜欢召见你与王嬛?”
舒窈眼盯着青石的地砖,中规中矩地回她:“臣女愚钝,不敢妄测太后娘娘心思。”
刘太后失笑一声:“你愚钝?那恐怕这汴京上下就再没有多少聪慧的小娘子了。”
舒窈眉目不动,只听刘太后缓缓问她:“可还记得你第一次入宫是因为何事?”
舒窈抿了抿唇,心神一时恍惚,眼前仿佛又闪现过那个被祖母撑起庇佑华盖,风雨不透,无忧无虑的幼年时光。
“臣女记得。”舒窈吐字轻柔,“臣女第一次入宫是因为咬了还是太子的官家,臣女的母亲带臣女前来请罪。”
“那时在明仁殿,你的母亲心思惴惴,惶惶难安。而你却泰然自若,对答如流。初时哀家以为你是小儿无知,自然无畏。可等哀家细问才发现,你这丫头真真早慧得很。很多同龄孩子尚不理解的事,你就已经想的通透了。”
“这样机灵的人儿,聪慧、内明、识大体,还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你叫哀家如何不喜欢这样的小姑娘?在你们的身上,哀家仿佛就能看到自己的影子一样。”
“当然,你比哀家幸运得多,你出身郭氏,生而尊贵。代北酋长是你家叔祖,前朝郡主乃是你家封君,太宗明德皇后与你家有亲,当今颍川郡王与你氏为姻。你身上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优势。哀家不吝于将对你的爱重增加几分,甚至你与官家之间,哀家也乐见其成。”
“可是,阿瑶,你忘了一点。”
刘太后弯下腰,伸出胳膊,用手指轻轻抬起舒窈的下巴,目光沉沉如水望进舒窈的眼底,“你忘了,哀家之所以对你疼宠爱重,不光因为你聪慧,你出身好,因为你与哀家有亲,还因为你足够听话。”
“聪明的人往往也自负。而聪明的姑娘,往往主意见识很多,心思自然很多。先前你在哀家跟前掩饰得很好,进退有度,安顺讨喜。可是为什么这一次,你会忍不住了呢?”
“说实话,哀家很意外。阿瑶,聪明是好事。可是不听话的聪明只能算小聪明,那就不见得是好事了。”刘太后说完站直身,将钳制舒窈的手不疾不徐收回袖中,转身拂袖淡淡道,“平身吧,回去。回府里好好想想哀家今日跟你说的这些。这段时间,你暂且不要进宫了。什么时候你想透了,什么时候再说其他的吧。”
舒窈默不作声地撑身起来,恭敬谢恩后,缓缓退出了寿安宫。
“阿映。”
“奴婢在。”
“着人通知王钦若,将吏部打算升迁郭允恭的官形状暂且搁置,不用印信。过两日大朝会,朕对于郭允恭另有委任。”
刘太后言辞淡淡,姚映亦是面含了然。
困扰姚映的疑惑到底还是解开——太后落于郭家小娘子身上的惩处确实不是像懿旨中所言“杀无赦”那般,对她有杀头断颈之罚。她只是将这个惩处降临在她的父兄身上罢了。郭家小娘子的母亲夏氏曾经为了自己夫君升迁专门入宫。而太后亦是打算让郭允恭迁离天子近卫,接替九门禁军统领之职。调阅郭允恭官形状的命令已被传达到了吏部,只等吏部考评完毕,加印用章。
然而这档口,他的女儿出了这种事,他身为人父,自然是难辞其咎。被牵累也实属qíng理之中。
只是……
姚映眉头微微拧起,领命而行的脚步浅浅停顿。
郭家的小娘子是个非常谨慎有度的小姑娘,明慧也敏睿。难道她是真的为了官家一腔孤勇,因为两枚橙瓮将父亲前程赔搭进去?那就实在得不偿失。况且这样不假思索,不细考量的做事风格,也着实不像是她素日行径。
在两枚橙瓮里,她到底转了什么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说说啥呢?说说宋代的牙刷吧。
是不是很惊讶,说起牙刷来,感觉这是近现代的产物,古代时候人刷牙都用纱布蘸青盐是吧?
旁的朝代怎么刷牙阿舒不知道,宋代生活志我倒是看了不少。宋朝人刷牙,人家不用纱布蘸青盐,是用的牙刷。《梦梁录》中,记载叫“刷牙子”。属于货担上的常用日用品之一。而且当时有“凌家刷牙铺”“傅官人刷牙铺”等专门生产经营牙刷生意的铺子。而且人家也有牙膏,牙膏吧,当然不是现在用的这样,当时牙膏叫“揩齿药”。有史可考的揩齿药方有27种。你们看现在牙膏品牌挺多的吧?其实配方大差不差。人家那会儿兴许比咱们还丰富。看电视剧中古代人一刷牙就用到青盐的刷牙场景(估计跟红楼梦描写有关,因为其他小说里,还真没多少详细到刷牙事的描写),不过古代人牙膏真没那么贫乏。就跟现在如果云南白药牙膏不小心被某位文学大贤写进书,几百年后银幕上反应我们这个时代刷牙用牙膏的估计都是云南白药了。实际上呢,在揩齿药方中的槐枝散方和皂荚散方中确实有青盐的入药。但那只是其中一味配药而已。就跟云南白药只是众多牙膏品牌中的一个一样。
☆、骨ròu母子终嫌隙
舒窈离宫的车驾回到府邸时,已近正午时分。
她自早间入宫,一番折腾,到回转之时,已是身形俱疲。随侍丫鬟双成见她面有轻倦,很是识趣地从车厢暗格中去,出一沓锦被来,对舒窈请示道:“娘子,可要暂且休息?”
舒窈摇摇头,一手放在小几之上,一手轻轻捏捶着自己的膝头小腿。
双成立刻会意,跪行两步到她身前,不疾不徐小心翼翼地为她按揉开来。
温柔和暖的力道将下肢的冰寒僵硬渐渐驱散,稳稳行驶的车驾已渐渐临至东华门。侧耳倾听,东华门外潘家楼街上众多商贩的叫卖之声,依稀可闻。
至此,舒窈方觉自己终于算作离开了皇宫,离开了让她倍觉压抑的那所殿堂。
寿安宫中,太后娘娘的话言犹在耳,她冷凉的指尖将她下巴抬起,迫她仰望的动作仿佛还停留在肤间。舒窈头颈挺直,闭目翕唇。缕缕的秋光穿过车门繁复的绣帘,如织如锦笼罩在主仆二人身上,双成抬起头,偷偷地瞄了一眼自己的小主人。此刻,她面无表qíng,脊背端正,稚嫩肩头仿佛长剑在撑,倔qiáng矜傲,不肯软弱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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