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窈咬咬唇,抬起手,将指腹的药膏均匀涂在伤患处,徐徐晕开后,方嗔怨地看了眼赵祯。
什么仁德君王,什么九五之尊。才与她刚刚相见就办了一件傻事。
“下次踏雪再扑来时,你不许挡在我身前。”
她距他极近,说话时呼出的温意熨帖地沾染在他赤露在外的肌肤上,让那处起了小小一片粟栗。
赵祯没说话,只是含笑殷殷地望着她。一只手仍旧执着如初地与她十指纠缠。
“阿瑶。”
“嗯?”
“若没有踏雪扑来时抓伤手臂的痛楚,我那时犹恐自己身在梦中。”
从别后,魂梦相牵,数忆相逢,不曾想,今日相逢。
赵祯声音低悦,说出口的话却让舒窈不由微红了脸色。
这伤处本应算作意外。
踏雪那小家伙,最爱与她嬉闹,动辄就要扑将到她身上,卧她怀中要她抚弄它的皮毛。
可是这些,眼前人虽然自她信中知道,却从来不曾见过。
在踏雪迅疾扑出那一刻,他想也不想便用手臂将她护在怀中。电光石火只一瞬,待她自错愕愣怔回神时,踏雪已经离开,而他却只是若无其事轻轻抚了下手腕,像是毫发无伤。
怎么可能毫发无伤?
他又不是她,踏雪不会对他收敛爪牙。那一跃一抓带了十足十的力道,能让鼠雀顷刻间开膛破肚,更遑论他这长在宫中细皮嫩ròu的贵公子了。
她还记得她带他上楼,掀开他袖子时,见到那数道深浅不一的伤痕,血迹斑斑,不止是落在他身上,更印在她心头。
那会儿他是怎么做的?
背贴墙壁,双目微垂,温温柔柔地注视着她。乌亮闪耀的瞳底映满满当当具是她的身影。
他将她单手拢在怀中,好一会儿终于似下定决心般,倾身而下,于她额角处珍而重之落上轻盈一吻。
“没事。不怎么疼。”
受伤的那人如是安慰她。声音润润,像月琴一般,却让舒窈差点落了泪来。
“你傻呀?”
她偎依在他怀里,手下轻轻抬起,似真似假锤了赵祯肩膀一下。
赵祯便立刻作痛的低呼一声,似痛苦难当地蹙起眉峰,环抱舒窈的一只手也加重了力道,将她紧拢在身前,不留一丝fèng隙。
只是他回她的声音还带着遮掩不住的愉悦笑意:“阿瑶,这是刺驾。”
“这不是。”
舒窈仰起头,望进赵祯眼底,认真非常地纠正了他。
赵祯一愣,还不待他回应,便见面前人忽然粲然一笑,随即两只软柔如chūn日杨柳的手臂就轻轻穿过他的肩头,脉脉攀附住他的脖颈。
他怀中的这个丫头,踮脚倾身,像个偷了腥的猫儿一样,在他唇上浅浅一啄,迅速分离,随即宣告道:“这个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撒糖够多吧?
小两口终于见面了。
可怜的娃,可怜的小huáng桑,你居然被个妹纸给亲了?丢不丢?赶紧找回自尊来?
PS:于是,下章上点ròu末?(抱头,别理我,我在胡说八道)
☆、寒夜清宵旖梦回
女子的手温柔如掬初雪,缓缓抚过他的肩颈,背脊,腰间。
肌肤熨帖处,暖意掌心带出阵阵异样战栗,快慰而惬意。
他猛然攫握了她的腰肢,将她置于身躯之下。
玉枕倒影青丝,她的发与他痴痴缠缠,直延绵至榻边。暗香袭袭,他已看不清她魅色潋滟的眉目,只如被无端旖旎引诱蛊惑,小意无比地垂首深埋于她的颈窝,如揽珍宝般亲吻她的靥颊。一瞬间,心头耳畔气息微乱。他只觉身躯紧绷,与她相贴处热意如苏。
轻鸿之吻犹若饮鸩,毫无止渴之功,反让他想要更多。
枕上人仿似知他甚深,打开怀抱,舒展了双臂,让紧实光洁比粉樱致致的温软馨肤须臾展露于他眼前,让他顷刻间呼吸滞涩,心跳如擂,身体深处仿若有一点火星哔啵爆燃,一瞬如焚,势比燎原……
温存相织中,她的嘤咛像猛烈的漩涡,将他引以为傲的清明自持悉数扑盖绞杀。至此,朝堂艰辛烦忧远去,后宫抵御挣扎暗淡。
迷乱处,眩晕里,他恍惚如从云端,终于朦朦胧胧看清她的脸,那仿佛是……
“阿瑶!”
赵祯豁然睁眼,雾蒙眸光痴愣愣望着罗帷帐顶,仿佛三魂七魄犹在绮梦中徘徊逗留,不曾回归。
好一会儿,他才自cháo热薄衾中慵然迟缓地坐起身,深深吸了口气,将脑海中那番活色生香勘勘压下。
“阎文应。”赵祯叫人的声音带了一丝别样的沙哑,沉沉悦悦,仿似梦里缱绻呢喃犹在。
“几时了?”
“回官家的话,寅时三刻了。”
值夜的首领太监眉目不动,像是不曾察觉他语调的异样,只如平日一般恭声作答。
赵祯抬起手,将帷幔悠然掀开:“备汤沐浴吧。”
阎文应立刻领命,应声而下。经过内殿时,他对侍立的宫人暗暗递了个眼色。宫人会意,趁赵祯离身之际,将龙榻上衾褥悄然换下。
这承明殿里外如今具是官家的人。不管刚才那声低呼官家是缘何而唤,只听一名女子的小字被他自酣梦中脱口,便也知道他对此女当有qíng思绮念。
在这个文武百官开始谏言上书立后事的时节,若此消息于承明殿中不胫而走,那等待朝堂后宫的究竟会是怎么一番波云动dàng,将是谁都无法预料之事。
屏风后浴汤正暖,水汽氤氲。一排宫人各自手捧衣冠环佩,肃然端庄秉立于殿侧。
赵祯静心凝气,阖眸仰靠在浴桶之中,修长手指轻轻敲扣着桶沿,指尖有晶莹水珠坠下。
这是他沉思时惯有的动作。
夏日天长,距小朝会开始尚有时辰。
阎文应听不到赵祯的吩咐,仰头看一眼既白的东方,又想想刚才被唤出口的人名,心内一时竟惊惧不已:金城郭氏乃太后亲信,官家对她如此qíng愫,难不成他当真要迎她为后?
阎文应还犹记得初五那日,官家自宫外折返时,面有悦然,步履轻快的qíng形——他是出宫见了郭氏二娘子。虽不曾以华盖銮驾御幸至丰月楼,但所带追随的羽林亲卫却无一不是皇家禁卫。
官家在以这样隐晦的方式向丰月楼背后的东家做保,也在以这样的方式向汴京和金城的郭氏一族施压:贵府二娘子是朕青睐之人。莫要不揣圣意。
这样的阵仗亮出来,须臾间,便有耳聪目明朝廷要员得知了暗蕴的消息。在官家回宫才进崇政殿后,继任故相王钦若的同平章事大人张治白就单独觐见了官家。
也不知他二人在殿内说了些什么,一向温和仁雅的官家竟然陡地拔高了音量,隐含怒意地提醒张相国道:“爱卿,何人为后,此乃朕之家事。”
却听张相国只是轻叹一声,声有隐忧,怅然衷劝道:“陛下,您贵为天子。既是天子,又何来家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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