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少康回身驻足,轻轻的一句回答却让我的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武将
他说:“季杼身受重伤,即将返回纶城。”
“身受重伤?即将……返回纶城?”不详的预感划过心头,我抓紧了被褥,声音都不自觉颤抖了:“打仗受伤是常事,弋邑又不是没有军医,而且连默禹都在那儿!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舍近求远,不顾路程颠簸,非要返回纶城?姒……夏后,到底,季杼到底,出了什么事?”
☆、牧霞
不出一日,夏宫人尽皆知,一向独来独往的夏后多了个模样俏丽却冷面冷qíng的女侍卫,两人走在一处,真真是冰山对石板,谁也不让谁。
人前威势十足的当朝元老伯靡还专门趁人不备,溜到角落里来嘲笑那位女侍卫。
“哎呦我的池雾大人啊,你,你怎么越活越次了呢,怎么沦落到当个侍卫了啊,要不要小老儿接济接济你啊嘿嘿嘿嘿哎呦我的肚子呀……”
被我乱棍打了出去。
人心不古,世态炎凉,刚送走伯靡,迪七笑得跟朵花儿似得凑上来。
“呦,池雾大人啊,王命小人跟大人说一下,大人的俸禄是良田百亩,大人真是收入颇丰啊,嘿嘿,不巧正是小人的半数呢。”
“在下不才,怎敢和迪七大人相提并论啊。”我亦笑得阳光灿烂:“不如在下就将这薄薄家业尽数赠与大人,助大人早日掳获华儿姑娘的芳心,如何?”
迪七:“……”
但也不是全无好处。
我与姒二世祖闹得如此僵,诺儿又不肯移居,正踌躇如何才能每日前往秀竹殿跑又不招惹是非,姒少康倒成了最好的幌子。
暗自窃喜着一路进了秀竹殿,就听闻那位二世祖被他父王勒令在房中用功一月不得外出,顿时舒畅又惊喜,想那姒少康总算还办了件妙事。正开心着要溜达出去寻我儿子,结果一抬头,就见一白衣女子娉婷而来。
我低头又瞅了瞅自己的白裙子,突然觉得姒少康令我一“护他周全的侍卫大人”不穿铠甲的行为有点可疑,那什么“穿的家常些刺客才会对你放松警惕”的理由也很不充分,明明大家都以很诡异的速度知道了我就是他的专属护卫好么?当刺客兄是傻的听不懂啥叫护卫么?
思绪兜完风,牧霞也来到了我眼面前,朝我盈盈一笑:“池雾大人。”
“哦,牧掌事啊。”我点头:“王和夫人在里头说话。”意思就是我都被赶出来了你就别进去惹人嫌了。
牧霞露出了一个有点遗憾的神qíng,随即又转向我:“那想来池雾大人也无他事,不如陪牧霞走走?”
“王还在这里,我自是不能走远的,牧掌事要帮染夫人打理整个夏宫,必定辛苦,池雾还是不耽误牧掌事的正事了。”我立马显出十分抱歉的模样。废话,我还要去看我儿子呢,谁有空在这里陪你瞎耗。
结果她还不放人了,“池雾大人,我……”牧霞垂下头,一副难以启齿又难掩悲痛的模样,“我从小其实……在过邑长大,我的家人尽皆死于过王寒浇之手,我知道池雾你正是前阵子凯旋而归的将领中的一个,不知大人可曾去过……过邑?”
我眼瞅着这位娇俏的姑娘已经亲亲热热地挽上了我的臂膀,连称谓都开始在“大人”和“池雾”之间自由切换,不由得疑思是不是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自来熟?难道是我在宫里呆的太久变得太古板矜持了?
我gān笑两声:“哎将领可不敢当,我只不过是个小人物,能混在王近前做护卫就不错了,牧掌事真是太抬举我了哈哈。呃,过邑啊,倒是去过的,怎么了?”
她大概未曾察觉,她挽住我的手不自觉微颤了一下。
“那你……”她凝视着我的眸子缓缓地dàng漾:“见过过王么?”
我注视着她轻颤的睫羽,心想,一个几乎被灭了全族的女人,在新王的行宫提起自己的仇人,却还不自觉用着敬语,真有趣,不是么?
“见过,一面吧。”我垂下眼,音调不自觉染上苦涩:“那时我还身在绣院,由子午大人安排着入了宫,在与大人汇报时过王突然到来,我在退下时匆匆瞥见了一面。很……高,也不像我们的王这般……和气。”
“是么。我倒是没见过。”她眨了眨眼,仍是笑着的:“只是还在过邑时,对过王和那位……子午大人的事迹略有耳闻。这么说,池雾大人当时便是在子午大人的手下做活?”
你没见过?寒浇若未曾见过你这张脸,又怎么可能放你一条生路?
我淡淡的恩了一声,声音还是恭敬的,却不自觉地偏开了眼。
在我给牧霞织就的幻梦里,我因为子午而步步高升,也因为子午,所以永远也到达不了最终的顶峰,我对她又敬又恨,说不出的复杂qíng绪。这一切,都正被我每一个jīng确的表qíng、动作所诠释着。
果然,牧霞轻轻地拉了拉我的衣袖,清湛的眼里有一丝同病相怜的涟漪。
但也只是一丝,波纹dàng尽,又成了微不可察的怀疑,和怀疑之下,那些被掩藏得更好更深的qíng绪。
她一副随随意意的样子,只说:“诶?那池雾你都回来了,那位子午大人怎么……?”
“寒浞一死,她就去弋邑相助大公子了。到是便宜了我。”我苦笑出声:“若她也回了纶城,恐怕我这贴身侍卫,可当不成了。”
向来不带贴身侍卫的姒少康一夜间封了我做这个差事,牧霞自然有所疑思,我见话头正好,便借着添了这么一句。
牧霞心思灵透,立即便发现了我话里的疏漏:“是么,那位子午大人应该官位很高吧,不至于……和池雾大人你,抢着做夏王身边的贴身侍卫吧?”
贴身侍卫几字从她口中轻轻吐出,其中含义,如此清晰。
“可若是她在,王还用得着封我这个贴身侍卫,睹物思人么?”我平静地注视着她的眼,慢悠悠,但毫不迟疑地,说出了这句话。
她一愣,随即皱眉:“池雾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牧掌事心中的贴身侍卫,又是什么意思呢?”
话语兜兜转转至此,虽然我们都口气平淡,但对话中的深意,我与她,都是再明了不过。
池雾与我身形相近,此时与我平视,像是看着最熟悉的自己,又像是看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她停了片刻,复又开口,语气里是淡淡的玩味。
“池雾大人,若他将她视为瑰宝,又怎么可能明知是龙潭虎xué,却执意要她去闯呢?”
我觉得有一根手指,毫无预兆地拨响了心中的琴弦,可是它太用力,竟让那弦在一声激鸣后,“啪”地断成了两截。所以,那琴鞭扫过之处,也变得鲜血淋漓。
我知道那个他是谁,也知道那个她又是谁,这个问题,曾久久徘徊在我耳侧,成为难以抵御的可怕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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