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恕清对他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唐颂却笑他竟然承认自己的文字和洗脚水一样又脏又臭,何辉一听,也没生气,只说自己逻辑太差,祸从口出。
但事实上,何辉在生活中的xing格和他笔下文字的风格截然相反。在唐颂眼里,他很是谦逊温和,待人接物都透着儒雅的气度。
唐颂第一次和他见面还是在四年前,那时他费了大功夫才劝动何恕清给他一个求学的机会,一有空就去美院蹭课。何恕清嘴硬心软,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暗地里还是帮了唐颂不少忙,唐颂有了第一幅满意的作品时,何恕清让他和何辉见了一次面。
当时两个人都不认识对方,但好在何辉对他的画很喜欢,一来二去,两个人成为了朋友,jiāoqíng不深,但浅淡如水并非不是件好事。之后何辉写过几篇文章,业内对他笔下这个不知名的画家也渐渐有了兴趣,之后在国际展上的成名之作,他也帮着推波助澜了一把。
用何恕清的话说,千里马遇伯乐是件大喜事。而唐颂对何辉,自然也是带着感激的。
何辉目前就住在北城,所以这回多少有点东道主的意思。要不是唐颂坚持要住酒店,他就要让他住到家里去了。
两个人进了酒店的电梯,何辉笑着说:“你和我二叔的脾气还真像,他也死活不肯住我那。”
“老师这次也来了?”这倒让唐颂有些意外。
“本来是嫌麻烦不过来,但北城是我二婶娘家,我二婶的脾气你也知道。”何辉苦笑,“年纪大了也不消停。这不,他们也刚到,而且就住你隔壁。”
“我说你怎么当上酒店迎宾人员,还在门口接我。”唐颂笑说。
电梯到时,何恕清老两口正从房门口出来,看见他们两个,先是一惊,又都流露出明显的笑意。
何恕清自然是收敛些的,但陈蕾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呦,小唐啊,好久没见了。”
“是好久了。”唐颂说,“师母身体还好?”
“好,好得不得了。”
唐颂又和何恕清打招呼,想起之前他推诿说自己不参加才让他过来,如今又被妻子拉着,也是有趣。何恕清见妻子和自己的学生热络,也不知是吃醋,还是为了掩饰在家里没什么地位的事实,哼了两声自己下楼了。
“老头子,你gān什么?”
“吃饭。”他头也不回。
陈蕾忙叫何辉跟上,和唐颂jiāo代了几句,让他收拾好之后也一起吃饭。唐颂应了,回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打开手机看到甘棠发的短信,回了一句已到。
窗外大雨滂沱,他竟觉得心qíng就这样慢慢地好了起来。
他没有和人报备行踪的习惯,搁以前顶多也是和诗咏说一声去哪儿,什么时候回去,可是如今,远方有一个人在牵挂自己,而这样的牵挂只是为了他一个人,这种感觉很奇妙,不是亲qíng,却也温柔和煦。
他突然有些后悔之前的犹豫,毕竟,这样的牵挂有名有份,让他心安理得。
而那边,甘棠和她发短信时正和小刘她们在餐厅吃饭,被提醒了几次才恹恹地放下手机回事务所,临了,还催唐颂赶紧去填饱肚子,殊不知那头的人看着她的短信,想了很多。
她只字未提跨年夜,唐颂想,她一直是通qíng达理的,不会闹别扭,不会发脾气,最多像之前那样不经意地提上一句,如果没回应,就把所有的委屈都留给自己。
他突然很想赶回去见她一面,尽管这样的冲动多多少少有些不合时宜。
——
加上何辉,四个人的午餐是在酒店里解决的。
吃了一半,何辉接了家里的电话,先一步离开。何辉和他的妻子是青梅竹马,后来两个人分分合合好一段时间。何辉穷困潦倒时,女方嫁了别的男人,之后因为xing格不合离了婚。这些年何辉事业有了起色,两人再次相遇,都觉得是上天刻意的安排,于是重新坠入爱河,在前年结了婚,而今年下半年刚有了爱qíng的结晶。
唐颂不由地想,要是他的读者看到这个犀利的评论家露出惊慌失措的表qíng,原因是家里的孩子要喝奶,会不会和他一样认为两者的反差太大而拒绝接受。
“男人成了家就是不一样。”陈蕾看着何辉离开的背影,欣慰地说。
刚转过头,又问唐颂,“对了小唐,你今年也三十多了吧?”
“过年三十二。”
“还没女朋友?”陈蕾摇头,“这可不行,老这么单着算怎么回事。你可别怪我多事,虽然现在提倡晚婚晚育,但恋爱还是要抓紧时间谈一谈。”
唐颂刚想开口解释,又听她说:“我们馆里最近来了一个新的研究员,小姑娘学历高,人也长得漂亮,就是不爱说话,我这人就爱管闲事,想着帮她介绍介绍,正好,你们……”
“你这毛病能不能改改?”何恕清听得不耐烦,“年轻人的事瞎掺和什么?”
“不是瞎掺和。”陈蕾说,“我吧,其实早就想喝小唐的喜酒了。”
何恕清抬头看了一眼唐颂,不置可否。人老了也就这点追求,喜欢看身边的人和和美美。何恕清膝下一儿一女,都在国外,加上chūn节,一年也才回来两趟。平时联系多的不是同事就是学生。唐颂算是他的得意门生,但总是独来独往,有时想想也觉得可惜。但他又不好多嘴,毕竟知道唐颂的xing格一根筋,称得上感xing的也就手里那支笔。
虽说这两年看着他羽翼渐丰,心里欣慰,但作为长辈,却也替他的终身大事着急起来。
和怪脾气的何恕清相比,陈蕾更加直来直去。她是美术馆的研究员,退休之后公事少了,cao心后辈的心思却一点没减。她心直口快,牵红线的活gān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从老伴嘴里知道唐颂一直单身,叹几句好事多磨,这次得了机会自然少不了提上一提。
眼见着师母兴趣来了,唐颂只好不解风qíng地打断说不劳她费心。何恕清cha了句嘴,说什么年纪做什么年纪的事,之前不是和一个钢琴家谈恋爱吗,这么多年也没结果,现在倒怕了不成。
唐颂汗颜,直说老师误会了,陈蕾在旁边听他们一来二去,忽然明白过来,一拍何恕清的肩膀:“你怎么还听不出来,小唐的意思是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何恕清一愣,只听唐颂说:“本来也不是大事,只是您一提,我也不好瞒着。”
“瞒什么瞒!”何恕清笑了,“你小子做事总讲究稳妥,到头来把我都蒙住了。”
唐颂给他夹菜,又听师母问起具体的qíng况。老太太八卦起来也挺厉害,问得唐颂只好简单地jiāo代,谁知陈蕾一听名字,更加好奇:“甘棠?”
“你认识?”何恕清疑惑地看向妻子,
“怎么不认识。”陈蕾说,“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那个天天来美术馆的小姑娘。”
“可能是同名同姓。”
“不会这么巧。”陈蕾说,“小甘也是天吉事务所的,单字一个海棠的棠,再说,她也住在城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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