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善只觉得自家少爷此刻就要乘风而去、一去不复返,不禁上前两步,低声道:“七爷,不如我们下去杏花林中坐坐,那底下的杏花相当繁茂……”
他心道,就算桃林没去成,去杏花林中瞧瞧也会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指不定自家少爷就想起再去桃林瞧了瞧呢。
话还没说完,一低头看见熟人来,席善面上激动,连带声音都颤抖不止,“那,那下面所坐的不正是……”声音一顿,他停了声音,复又说不出话了。
好一个杏花漫天舞,佳人在吃饼!
那季六姑娘可不正坐在杏花林下、正满嘴的吞咽桂花糕么。
就算季六姑娘面貌倾城,也抵不过这毁人眼球的两颊腮帮鼓起,惨不忍睹啊!
席善只觉得天空一大串辣椒飞来,辣得他不想睁开眼睛,此刻此刻,他很想把自家少爷的眼睛也一并给捂了。
他敢以脑袋打赌,没一个男人会中意这般‘豪慡率直’的姑娘家!
玉珩见他声停半空不再说话,自然顺着他的方向,垂眼向下望去。
脚底下,杏花飞飞,片片而落,季六姑娘手中的桂花糕颗颗被拈起,块块放入嫣红嘴中,满嘴嚼咽着。
胃口,真是极好的……
席善捂不住自家少爷的眼,只好昧着良心开口讪笑道:“季六姑娘真是胸怀坦白,这般不惺惺作态挺不多见的。”
何止不多见,简直就从来没有见过!
玉珩面无表qíng站着,盯着下面,也不知道心中想些什么。
席善鼓起勇气准备再次在自家少爷面前为季六美言几句,说她虽胃口很好,到底动作优雅之类的,却见玉珩头颅轻转,已经向更下的山腰看去了。
他们所站的位置高,能一览众山小,席善向那头看去。
哗!
清风花雨洒,今儿不愧为huáng道吉日,各色事儿还真是在眼皮底下赶全啦!
那山腰的风月亭中站着得可不就是张家的二郎,张元诩!
第二七章 定不负你
张元诩早已经换了早晨的衣裳,此刻身穿月牙白衫,手执折扇站在风月亭榭之中。
远远观去,也不失为俊秀儒雅、一表人才。
“四月的天儿,他拿个扇子是做什么?”席善一笑,再下一刻,他便笑不出来了,只因,眼一转,就看见底下离亭的不远处,一抹白色倩丽身影飘进了亭中,停在张元诩的身旁。
白衫人将纱帽一摘,席善心头莫名一跳,而后看清那白衫人的容颜时,更是心中杂糙疯长,慌乱无比。
“庄四姑娘与张二郎?!”他低低的惊呼一声,想到之前的传言,庄四姑娘落水张二郎相救,才子与佳人……只觉脑袋被人敲了一个闷棍!
立刻转首去看自家少爷的表qíng,却见他还是那般神qíng清淡如水,没有半点起伏,目光已又从风月亭移到杏花林下。
席善连忙也向季云流那边看去。
是了,看见自家的未婚夫君与另一女子私下幽会,季六姑娘定会心痛至极处,此刻该抛下桂花糕,坐着大哭了吧?
最容易吞噬qíng绪的,莫过于得知真相后的难堪。
杏花林下的少女手捏桂花糕,侧首看着下面的亭中男女,表qíng微妙,嘴角轻扬,脸上似有笑意。
席善擦了擦眼,抬眼再看,季六姑娘还是那般模样。
我的天呐!
可真是在大白天的众仙家飞升之地,见了大鬼了!
“季六姑娘莫不是伤心过度,疯癫了?”哪里有人见了让自己最难堪的事qíng,还能发笑的!
太可怖了!
玉珩听了席善的话语,眼中一敛,仔细再看季云流面上的神qíng。
少女的嘴角似笑非笑,神态若常,眼中那‘原来如此’的模样,他确实在庄子外头见过,且,一见难忘。
此时此刻,又是什么缘由让她露出一副顿悟表qíng?
他面上的神色一点一滴沉了下来。
莫非,这个季六同他一样,由哪位神仙送她回这个世间,再活一遭?
不,不该是,若真是再活一遭,她看亭中两人的表qíng该是气愤难当,而不是‘原来如此’!
只因她若真再活一世,就该早已知道他二人是暗通款曲而导致她在道观中凄惨一生。
季云流神qíng微妙,可她身旁的红巧却已经气得青如锅底一般。
都不用知道对方是谁,只知道进了亭中是个女子时,红巧就已经把手上的秀帕都撕成碎片。
她心里堵的慌乱无神,声带咽噎:“姑娘,张二少爷竟然,竟然背着您与一个陌生女子……举动这般亲密……”她咬着唇,险些都咬出血来。张二少爷的模样就算两年不见,她也还是记得清楚的,可现在张二少爷居然与一个妙龄女子在后山幽会!
就算两人是定亲人家,这样举动都入不得台面,更何况那姑娘还不是自家小姐。
两人这般做可是浸猪笼沉塘的!
风月亭中的庄四姑娘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心上人,脸上绯红一片,眼都不知道该往何处放。
这样惊才绝艳的谦谦公子,日后会是她的夫她的天,两人将会日后一同生儿育女,携手度过此生。
庄四姑娘揪着帕子再次轻轻一瞥,满脸通红的屈膝行了个礼:“张二少爷。”
张元诩手握折扇,一揖到底,满身浩然正气:“庄四姑娘。”
礼数周到,似两人在后山无意遇到模样。
两人身旁的长随与丫鬟分把守在亭的两头查看四周有无外人。
庄若娴目光落在他手上的折扇又落在他的衣袖口的纹式上,心道原来诩郎喜欢翠竹之流,日后定要亲手给他fèng制一件。
嘴上轻声道:“张二少爷不必多礼,此次相邀是要告诉二爷,我母亲今日已去向皇后娘娘请安,你我之事……”她声音越来越小,目光越来越低,“必能成的。”
张元诩听得最后四个字,眼中光彩焕然,又是快速一揖到底,似乎也是脸带羞涩:“若能娶得若娴为妻,在下甘愿折寿十年……”
这般心意一说出来,庄四姑娘连忙顾不得男女之防,上去就伸手捂住他的嘴:“万万不可胡说。”
如此美人在侧,没有男子能抵挡得住,张元诩也是滚滚红尘之中的一位痴男,伸手拉下少女的手,款款深qíng许诺:“若娴,我此生定不负你。”
季云流捏着桂花糕许久,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把它放入了自己口中,嚼了两下,咽下:“看他们面上的神qíng,他们该是相互心有qíng愫的。”
红巧咬着整口牙都碎了,哭道:“那姑娘您呢?他们相互有qíng愫,qíng比坚坚了,您该怎么办?可怎么办?”
“不该是我的,qiáng求不来。”季云流抬眼看她,伸手给她亦递上一块桂花糕,“即便qiáng抢了,也不是不得幸福的,既然左右不好办,我何苦还光秃秃的去仇恨他呢,恨他又不能让我年年益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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