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代敏此时也是满腹心事,还有一肚子的不快,先是在街上遇到了林黛妮,huáng家俊一反常态的热qíng,就已经让她心存芥蒂,再加上到他家里遭到冷漠对待,吃了一桌子剩饭剩菜,心里也是不慡,完了还勉勉qiángqiáng收了那所谓的见面礼,回头还要盘算着怎么给他侄子侄女回礼才不算失了颜面,那些繁文缛节就很麻烦了,现在,出了村子,连个二轮车或者三轮车都碰不着,还要踩着高跟鞋,一路跌跌撞撞步行,走到街上去搭车,脚都快肿起来了。
贾代敏之前并不知道huáng家俊的家境,现在到他家一看,心里有些惧怯了,她实在不敢想象,以后,要是跟huáng家俊发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要是huáng家俊考不上公务员,以后要么在外漂泊打工,要么跟他回农村,在那huáng家湾过日子,那将是何等的苦不堪言。
贾代敏实在是不喜欢huáng家俊家门前的那个茅糙屋猪圈,也不喜欢他家屋后臭哄哄的露天厕所,更不喜欢他家的那满屋jī屎的老房子,也不喜欢她的那个斜着眼睛看人的大嫂,连他的老父老母身上散发的似乎几天都没有洗澡的馊味,她很远就能闻得到,她也一并厌恶了。再看看huáng家俊,灰白色的涤纶裤子上,油迹斑斑,皮鞋的后跟和鞋尖上,也是搭着一坨一坨的huáng泥巴,眼前这个人,怎么看都和他家里人一样——邋遢,可是,当初自己怎么会一根筋的,就和这样的人jiāo朋友了呢?
“我们,分手吧!”
“你们家的见面礼,你大嫂五十,你姐五十,你妈一百,你大娘五十,一共两百五,还给你。”
“代敏……”
“以后别这样叫我,还是叫我全名吧。”
“代敏,代敏,你别这样。”
“还能怎样,不要拉拉扯扯好不好,希望你认真地重新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谈朋友和结婚是两回事,我,不喜欢你的家庭,也不准备融入进去。”
“代敏……”
“我要上车了,再见。”贾代梅一瘸一拐地上了汽车,她的高跟鞋,从没跟着她走过这么远的路,从huáng家湾走到万户村的十字路口,整整走了一个小时,贾代梅越走心越冷,越走心越灰,最后毅然决然地说出了那些话。
“代敏,过两天,家里的事忙完了,我会去找你的。”
“算啦,有什么事电话联系吧!”
车载着贾代敏,消失在了饮水乡新修的水泥路的尽头,huáng家俊却莫名地感到如释重负,一直以来,他都不确定,他和贾代敏,到底是相互喜欢和吸引,还是仅仅因为志同道合有共同的话题和追求的目标,现在,他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可是,贾代敏的抉择,是huáng家俊没有想到的,他没有想到看似柔弱的贾代敏,说分手的时候,眼里没有半点委屈和留恋,如果贾代敏不说这句话,huáng家俊是不会主动提出分手的,他没有理由拒绝或放弃一个优秀的女孩子,尽管再次见到林黛妮,又激起了他心中的一点点涟漪,但那仅仅是一点遗憾的涟漪而已,或许他今天见到林黛妮,是qíng不自禁稍微地有一些失态,但他目前还真没想过要放弃贾代敏。
此刻,送走了贾代敏,huáng家俊转身,下意识地朝林黛妮逃走的方向望了望,来来往往的人影里,并没有她的影子,他知道,只要寻着那个方向而去,他一定找得到她或者打听到关于她的消息,可是,他现在有什么资格去找她呢?又能以一个什么合适的理由让自己去找她呢。那样的行为只会让自己显得很荒唐。“林黛妮,贾代敏”,huáng家俊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十分黯然地踩着他的十一路公汽的油门,一路步行地回家了。
☆、漫漫冬夜,堪比煎熬
第一百三十五章
入冬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起来,不到六点,天就已经黑了,农村人没有熬夜的习惯,天一黑,都早早地回屋子,洗了澡钻进被窝里,最多半躺着看一会儿电视,就睡觉了。
花长开家矮小破旧的房子,在茫茫的夜色中,在小洋楼林立的万户村,俨然成了一个异类,它已经被四面八方的高楼,压得喘不过气来了,仿佛随时都有被排挤出局的可能,那种残垣断壁的支撑显得十分的勉qiáng,让人感觉随时都面临坍塌的危险,或许,在二十一世纪初的饮水乡万户村街头,它就像一个古老的传说一样存在着,但这个传说,向过往人群昭示的,也不过是贫困潦倒的往事罢了。
北风穿过这间破屋子的砖fèng,瓦fèng,还有门fèng,屋子里的一切挂在墙上的轻飘东西,都在黑夜中颤抖着,林德青的那间房里,竖着的chuáng位上,一年四季都挂着那chuáng水蓝色的蚊帐,夏天挡蚊子,冬天或许能挡一点风吧,其他时间都用来当屋里的土灰和飞尘了,蚊帐也俨然像一个垂暮的老人,染满经年的风霜,显得有些泛白和破旧了。
林德青常说,这屋子配不上拥有任何值钱的东西,再好的东西在这屋子里摆着也是làng费,她看不惯大妮在那间侧厢房的墙上贴画纸,看不得她在那张破书桌上蒙上白纸摆花瓶,更看不得她在破屋后面的破院子里栽花种糙。
林德青觉得那都是与这个家不相称的,但是,大妮从不放弃做这些事,她总梦想着有一天,自己能拥有一间敞亮的雪白的房间,拥有一个开满鲜花的小花园,拥有一个摆满书画的书房……也许,这是她内心深处一种隐秘的向往,即使生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家里,她也要用心经营自己的生活,她不想破罐子破摔,不想自己的日子像妈妈林德青那样,迫于生活的压力,过得痛苦而粗糙。
“你呀,在家里摆弄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弄gān净整洁一点不好吗?”
“你看不到啊,这破房子都要倒塌了,你再怎么弄,都是个破房子,说来说去,这都要怪你那不成器的老头,你看看,在这街坊里,还有谁家住这样的破房子了。”
“妈,会改变的,您放心,还过两年,咱们家就做新房子!”
“哼,还过两年,我这一辈子都已经毁在这个家里了,做房子,做白日梦去吧,你也不看看你那老头,不想种地,不守正业,在外漂了十几年,一生抽烟喝酒打牌,他能攒了几个钱!做房子,想都别想!”
“妈,你说这些做什么呢,过两年,我们姊妹几个凑钱,给您做新房子。”
“呵呵,你们,你也不看看,隔斜对门家的杨怀树,还不是五六个伢子,三个姑娘小学都没毕业,就出去学fèng纫了,在外面给人做衣服,一个人一年就是一两万,三个伢子就是六七万,不出两三年时间,就给家里做一栋楼房了,修的像金銮宝殿一样,我要是靠你们,等你们能赚钱给我做房子,我还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哟,我看是要等我死了,你们烧个用纸和竹篾糊的楼房,或许还有可能,这辈子活着是不指望了。”
“妈,你怎么这样说话?哪有自己诅咒自己的,您相信我们,好不好?”
“哼,相信,我谁都不信,你呀,也莫要在这屋里搬来挪去的穷讲究了,你就是往这破屋子里贴一层金子,它也还不是个破屋子,还有,在那后院栽花种糙,那也不是你该做的事。等开年了,我都挖了,再种点菜和庄稼,这才是能养活人的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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