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妮听来,爸爸好像是被人绑架了一样,她第一反应以为,一定是许智慧的爸爸找的人,抓了自己的爸爸花长开,爸爸不是欠许智慧家的钱么,以前过年的时候,许家爸爸总来找花长开要债,可一直都没要到手,这回肯定是要对花长开下重手了。
但事实并不是大妮想的那样。原来,那天上街,花长开卤菜没买着,就逛到街边的一个牌场里,只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别人打牌,后来被两个陌生人叫走,说是找他有事要谈,花长开就跟着那两人上了一辆面包车,结果花长开一上车,那两人就把面包车的车门一关,叫坐在前面的司机开了就走。
花长开在车上才搞清楚状况,原来是肖家台的肖麻子把他给告了,黑龙镇法院有肖麻子的亲戚给他撑腰,原先花长开欠肖麻子一笔工程尾款,一直没还上,肖麻子找花长开要了几回钱都没要到手,就不耐烦了,并且那天中午他听人说,花长开刚刚搞到了一笔贷款,正准备送他女儿去上大学,心里就极不舒服:你花长开欠我的钱,总是不还,居然还有钱送女儿去上大学,看我不给点颜色你看看。
于是,就连忙找人把花长开骗上了面包车,拖到了黑龙镇法院,找间屋子把他关了起来,还让他亲戚弄了法院的传票,递给花长开,他想趁此机会从花长开那里搞点钱出来。
花长开被抓了以后,在黑龙镇那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不敢告诉又开,怕他说给了林德青听,林德青估计也只能gān着急。qíng急之下,就打电话给许家老表,叫许家老表不要声张,看能不能再借点钱给他,好让肖麻子那边的人放了他,可是,花长开之前也欠许家老表的钱,几年了都还没还上,所以,许家老表不愿再帮他,但又怕花长开以后怪他见死不救,gān脆就叫儿子去了一趟大妮家,把花长开的事说给了林德青听,让他们家自己去想办法救人。
一听到这个消息,林德青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大妮的心,也瞬间跌到了最低谷,原本只是为学费发愁的她,现在也不敢指望能上去学了,竟还要为爸爸的人生安全问题担忧。她一个人躲在房里哭了起来,又不敢哭出声,在房里哽咽得上气不接下气,为自己叹息,也为父亲花长开担心,也为母亲林德青感到难受,更为自己生不逢时,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里而痛彻心扉。
许家儿子报告了消息之后就走了,林德青跑到房里摸了摸藏在挂衣柜里的那包东西,那是花长开从贾少兰那里借来给大妮上大学的报名费,但又马上关了柜门,从房里走出来,她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她眼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商量的人,思来想去,最后还是连夜去找了花长开的大姐,也就是大妮的秀姑姑。
秀姑姑摸着黑和林德青又一起去找花又开,三个人在那里商量着,最后秀姑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
“照我说,大人就不要管了,长开这一生,总是没做一件像样的事,不就是暂时被人关起来了嘛,他死不了的,还是先管孩子吧,孩子前途要紧,要我说,先送孩子上学,钱不够,我们再一起想办法凑一点。”
“秀姐,孩子学也要上,我哥也要救出来。”花又开说道。
“那怎么办?”林德青看着花又开问道。
“蕙兰,你到房里柜子里,把我昨天刚从乡公所接的运货款拿出来。”
“大嫂,这是两千块钱,一千块钱是给大妮上学的,还有一千块钱,我现在就拿着去黑龙镇把大哥救出来。”
“一千块钱够吗?别人会不会不放人?”
“我自有办法,你不用担心,保证明天大妮能上学,还有他爸爸去送她,就行了。”
“要不,大嫂,你就先回去吧,让又开去跑一趟,孩子们都在家,你先回去照顾孩子。”张慧兰在旁边说道。
花又开怀里揣着一千块钱,连夜开着手扶拖拉机,赶往黑龙镇,林德青和秀姑随后一起离开了花又开家,相互搀扶着,走到电影院小巷子里,两人才分开,秀姑摸黑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回到自己家去。
林德青转个弯就回到了自家屋门口,推门进屋,其他几个孩子都已经睡下了,只有大妮一个人躲在侧房里,正默默地流着眼泪。
“睡吧,你小叔去救你爸爸去了,明天就回来。”
“妈,我不想再读书了。”
“你不要瞎想了,书还要继续读的,学费都跟你准备了,别哭了。”
“妈,我真的不想再读这个书了!”
“真不想读就不会哭,二妮说不读的时候,一滴眼泪也没掉,算了,睡吧,不要再说这话了。”
林德青心qíng也很沮丧,但是她听了秀姑姑和小叔花长开的话,觉得还有一线希望,就指望着花又开能把花长开从黑龙镇给弄回来了。
大妮没有心qíng,连澡都没洗,就合衣躺在了chuáng上,她的眼泪总是止不住,哭着哭着,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大妮就听到堂屋里有动静。
“你,怎么不死在外面算了,还回来gān什么?”
“大嫂,人回来了就好,就不说这气话了。”
“全家人都跟着你受累受折磨,都是你做的好事。”
“行了,大嫂,商量一下送大妮上学的事吧,看还要不要准备什么?”
大妮没有起chuáng,在房里听着外面的说话声,她知道,小叔真的把爸爸救回来了,花长开进了门,一句话也没有说,躺在堂屋的竹凉chuáng上,闭着眼睛任林德青数落和责备。
天亮了,花又开在屋里劝了一下,看大嫂和大哥之间的气氛,没有先前那么紧张了,就开着拖拉机回自己家去了。
“大妮,起chuáng了,洗把脸,跟我上街去。”林德青叫着。
“嗯,好。”
“大妮,你看,金跛子家门口挂着的这些衣服,你看上哪件了,就帮你买了吧。”林德青在金守财的服装铺子前停了一下说。
“还是算了吧,妈妈,我什么也不要,我们回去吧。”大妮望了一眼,什么也没买,拉着妈妈回家了。
“大妮,快点,班车就要出发了,我把行李先弄上车,你快点跟过来。”
花长开背着一个大行李包,向前奔跑着,一边朝前面招手,追赶刚启动的班车,一边回头看后面,叫大妮快点跟上。
☆、心绪不宁,夜长梦多
第一百零八章
夜深了,大妮躺在chuáng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四年了,这侧厢房的chuáng还是老样子,只是垫絮更加陈旧单薄了一些,幸好是夏天,单薄一点没什么明显不适的感觉,要是在冬天,那可要遭罪了。
大妮想着自己上大学前前后后的这几年,家里发生了不少的事,再想想自己现在工作也没着落,一事无成且不说,还徒然增加了家里的债务,欠下了不少的人qíng债,尤其这些人qíng,恐怕是这一辈子也无法还得清楚。
侧厢房里,只有花大妮一人睡在chuáng上,可是她躺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像放电影似的闪过一个又一个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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