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他忙闲时,便画一些走失的孩子,再贴到镇上让父母来寻。
覃熙一开始还有些想他,现在见了信之后勉qiáng可以缓解一些相思之qíng。
所爱隔山海,又有何惧?
“熙儿,又在给钦泽写信呢。”祖母端着一盘糯米藕走进了她的房间,笑着说道。
“——祖母。”覃熙被她一说,有些害羞了,忍不住小声嗔道,“这不是闲的无事么,所以就写封回信嘛。”
他们书信往来真的太过频繁,日日有送信的门童到家门外唤人,她都不好意思了。
“好,不说熙儿。”祖母笑眯眯地搬了把藤椅在她身侧坐下,将糯米藕放到桌案上。“来尝尝这个,清热凉血,健脾养胃。”
又吃啊……
覃熙微微扁了扁嘴,但看到祖母笑得眼尾的皱纹都dàng开波làng,眸中满满写着快吃快吃,还是叹口气夹了一块。
藕是脆的,糯米是软的。糯米灌在莲藕中,嚼起来满口清甜。和从前在宫里吃过的点心都不一样。
“好吃吗?”祖母慈爱地笑问道。
“好吃——”覃熙吃了一口就再也停不下来,忍不住又多吃了几块。
“好孩子,好吃就多吃些,都吃完罢。”
“不给格云留一块?”
“她从小吃多了我做的点心,快偷偷吃了,不用管她。”祖母面上竟然露出了几分孩子似得神qíng。
格云是覃熙二姑母魏仁的女儿,魏仁嫁到了隔壁邻居柳家,所以格云小时候经常回来魏家串门。
“唔,那我就都吃了。”覃熙闻言,真的又低下头大快朵颐起来。
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她胃口变得特别好。也许胃是被祖母给养大了罢。
“好孩子。”祖母爱怜地抚着覃熙的背。
待她吃完,祖母端了瓷盘出去。不一会擦着手回来了,又坐下说道:“祖母这几日听几个从延川回来的人说,延川最近水患严重,还发了瘟疫,现在药铺子里的半枝莲都缺货了。熙儿不如不那么急着回去?在南乡多住几日?陪陪我这个老太婆。”
瘟疫?也是,洪灾往往伴随着瘟疫。
覃熙紧张地手一舞,差点将身前的镇纸都给打翻,好容易稳住了,才问道,“怎么会这样呢,瘟疫,也不知我夫君他……”
“你别太担心。”祖母见她紧张,连忙安抚道,“钦泽是世子,身侧应当有医者跟随,而且瘟疫只是在几个村子里发作,很快会没事的。”
“可是……”覃熙蹙着的眉头迟迟没有伸展开来。
想不到延川今年真是多灾多难。
她想了想,连忙提笔在还未封笺的信上,又郑重地写上,“注意时疫,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
老人借着烛光,看她提笔的侧影,那一笔一划的走向颇有几分她父亲的味道。
老人突然叹一口,说道,“阿恒若是还在,一定想不到你现在都长这么大了,还嫁了一个好人家,真是太好了。”
她看到了沐钦泽替覃熙画的画像,只一眼,便知道沐钦泽对覃熙是真的很好。
“祖母……”覃熙侧过头看她,发现她用褐色的衣袖抹了把泪。
其实回来后的这十日,她们很少提起魏恒,若是提起了也不过是一句带过。家里的人也是,大家见了面就热热闹闹地一起吃饭,魏湘,魏仁,柳姑父,还有格云。所有人都没有刻意去提起。
魏恒其实是这个家里的人心底共同的伤疤。
“没事。”祖母放下袖子,又勉力笑了起来,“祖母只是看见你就想到他,那个傻小子……那个时候家里人不让他出门,他也偷偷给陛下写信……”
“祖母……”覃熙一阵五味杂陈涌上心头,亦不知如何安慰。只能扑到她苍老的身上,轻轻地拥抱住她。
“没事,没事。”红烛影里,祖孙二人轻轻相拥着,祖母亲切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人的命啊,上天都是算好了的,改不了的。”
人的命上天都是算好的,改不了。
雍德宫内,灯火通明。
女皇正半躺在龙chuáng上,一脸憔悴之色。
她的唇微微颤抖着,面上毫无血色,每动一下,细细的汗珠就从额上滑落,好似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就算是身居富丽堂皇的宫殿,也遮掩不住她面上的病态之色。
一排太医唯唯诺诺地跪在龙chuáng前,束手无策,不知所云。
墨君坐在chuáng边上,手上端着汤药,低下头来小声劝一句,“陛下。你就喝一口罢……”
“都下去……都下去……”听见声音她挣扎着睁开眼,待到看清眼前的人后,从口中吐出这么几个字眼。
接着又闭上了眼睛,一只手用力捂住胸口。
“好罢。”墨君摇摇头将药碗给了身侧的侍女,对几个太医行了个眼色,几人便一齐推了下去。
合上殿门的时候,墨君拉住为首的太医院院正小声问道,“陛下究竟熬不熬得过今晚?”
满头华发的院正摇摇头,“回墨君,陛下胸口的rǔ石痈已经病变,发现得太晚了……现在就是神仙也回天乏术……”
神仙来也不行么?闻言,墨君的眸子黯淡了几许。
院正带着太医们退至偏殿。
夜色下,整座宫室灯火通明,宫女太监们都得到了消息,来回奔走着为他们的国君准备后事。
来时就带着万千富贵的人啊,故去也要惊动整个穹宇。
“回天乏术……”墨君站在廊下,宫灯不能照she到的地方,轻轻念了念这两个字。接着回身透过雕花的殿门深深地望了一眼女皇躺着的地方。
“咏卿,咏卿,就要死了,你心底可真的有过我?”
子时,女皇的qíng状越发不好了,她觉得自己浑身都轻飘飘的,耳边不断有空灵的轰鸣声在作响。
“水……水……”她张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下人们都站在原来的位置,好似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
听不到了吗?都听不到了吗?
她脸上突然绽开一个恻然的笑容,那笑挂在她苍白的脸上,看起来格外的恐怖。她觉得自己的眼皮都要撑不开了,疼痛似乎也渐渐远去。
“魏恒!魏恒!”她用尽力气从喉咙里bī出两个字来。
“魏恒!魏恒!”
没有人听到。没有人。
总算可以放纵了是么?总算可以为了自己而活。
“魏恒!魏恒!”她开始无所顾忌地嘶吼。青白的手指攥紧了身下的御被,“为什么……为什么……分明不是你做的,为什么你那个时候要承认……”
“为什么要承认染指了那个宫女……在那么多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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