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有德:“那可不,抢着gān呢。”
“工资高吗?”
“高啊。”说起这个张有德就倍儿骄傲,“一般的开采工七十一天,去钻矿的九十块。”
钻矿是往地里深处走,先用炸药炸松矿石,再由工人去采矿,作业环境不好,小浮石跟下雨一样,砸得安全帽砰砰响。
说白了,都是拿命做赌注的事儿。
迎晨随口说了句:“只要安全工作做到位,至少能避免大事故发生。”
张有德嘿嘿两声,没应。
路上,迎晨又问了一些关于矿井的qíng况,张有德有问必答,说得很让人放心。
进入嵩五县地界,天气yīn沉就开始飘雨。
“老天爷真cao蛋,连下了一周雨,还没停半天又开始下起来了。”张有德低声骂道。
到达目的地,矿山里有几个人陪同接待,私矿老板都有个特质:浮夸,jīng明。从面相和穿着上就能看出个一二。
一阵寒暄。
迎晨他们穿着雨衣,戴上安全帽,在张有德的陪同下,准备下矿井实地考察。
等候的间隙,迎晨注意到不远处的一个小男孩儿,六七岁的模样,脸蛋皮肤特别黑。没记错的话,他从迎晨下车,就一直待在附近。
小男孩儿眼巴巴地望着迎晨,黑眼睛亮澄,脚上脏兮兮的鞋踩在水洼里,举着把破旧的大雨伞。
迎晨乐得对他招招手,“过来。”
对方听话。
工程师姜海一看,“哟,跑步速度好快啊。”
十秒不到,小男孩踩着满地儿的水花,跑近了。
迎晨从包里拿出一包奶糖,她每次出差都会随身带一包,也算养成了习惯。
“给,拿着。”
小男孩儿拿过糖,眼睛溜溜转。
迎晨笑了,伏腰在他头上揉了揉,“赶紧回去,这里是上班的地方,很危险的。”
小男孩儿似懂非懂,突然咧开嘴,对迎晨笑了。
“呀!牙真白!”迎晨推推小男孩儿,“走吧。”
讨到糖的孩子,连背影都是欢快跳跃的。
这时,下矿井的吊笼准备好了,迎晨一行人秩序井然地坐上去,加上张有德这边的人,一共两个吊笼,一颠一摇地徐徐下井。
笼身完全进入井道的最后一眼,迎晨看到了对面山坡上,方才的那个小男孩儿捏着糖,站在雨中望着他们。
进入井dòng,光线越来越暗。
迎晨问张有德:“你们这,孩子都能进来啊?”
张有德愣了一下,随即哈哈笑道:“不会的,我们这儿特别注重安全工作,那瓜娃子可能是自己翻墙进来的。”
迎晨将信将疑。
随着下井深度增加,安全帽上的探明冷光灯也自动打开了。
张有德豪迈介绍:“我们这里的原料质量非常高,大量供货,你们要多少都有。”
这些qíng况在前期调研中就已经清楚,迎晨不作评价。
井下共分五层,前三层都有矿工在gān活。见着有外人来,这里头老的少的,都停下铲子锄头,淳朴友好地对他们笑。
迎晨拧眉,和一起的公司工程师姜海默契对视一眼。姜海随即问张有德:“张总,他们都不用戴口罩的么?这里头的扬尘是很大的啊。”
张有德支支吾吾地敷衍:“戴的戴的,工头领了就来发。欸!你们看看这矿,成色好吧?”
迎晨一行人沿着矿道,慢慢走,认真看,姜海时不时地在本子上记下要点。
趁着他和张有德在谈话,迎晨一个人往前边去,左边是原料堆,右边是半开采的dòng井,她走近了,从岩石层的fèng隙里往下头瞧。
这一瞧,迎晨背脊上的冷汗唰的一下就冒出来了。
fèng隙之间,隐约可见的是——炸药。
炸矿石用的炸药。
绝不能违规摆在矿底的炸药。
迎晨心里涌出一种莫名的凉意,从脚底心直连天灵盖。
张有德和姜海的声音都听得模糊不清。
几秒镇定,迎晨转过身,快步走到张有德跟前质问:“下面为什么会有炸药?”
张有德顿时懵了,没想到迎晨会看到。
见他不吭声,迎晨愤怒得压低声音:“你们不要命了吗?”
一旁的姜海:“啊?炸药是不能存贮在井底的啊!”
与此同时,井dòng里的照明灯忽地一灭。
半秒,又忽地亮起。
不安的恐惧支配,场面沉默寂静。
那亮起的灯,倏地,又灭了。
这一次黑暗的时间比方才长。
五秒。
十秒。
半分钟。
灯亮了。
张有德松了肩膀,不当回事地嘿嘿笑,指着矿壁上的灯说:“经常这样,别紧张,别紧张。”
迎晨心细如发,半晌没动没说话。
渐渐的,就连姜海也察觉出了不对劲。他眼里的惊恐藏不住,瞪大眼睛望着迎晨。
迎晨脸色顿时惨白,声音止不住地颤抖:“电线短路。”
他们闻到了线路烧焦的味道。
“嘶——”
一声诡异。
“砰——”
他们右前方的灯,闷响,灭了。
迎晨往后退两步,脑子混沌。
张有德眼睛也眯成了fèng,似是在思考。
迎晨忽然大声:“通知井下工人,上井,快!”
这一喊,把所有人都喊懵了。
张有德反应过来,嘴皮微颤:“小点声音,要上你们上去就是了。”
他手下也开始劝,很小声:“张总,那些工人。”
“混球!”张有德狠厉低训:“多大点事,大惊小怪,不就坏了一盏灯吗。工人当然得gān活了,一天十公斤金子,你来承担损失啊?!”
迎晨向前,一把逮住张有德的衣领,像头愤怒的狮子,“你们违规存贮炸药,没闻到这里一股电线烧焦的味道吗?出了事你能负责吗!”
张有德哪被女人这样唬过,吼回去:“关你屁事啊!”
迎晨这边的同事冲过来帮忙,挡在迎晨面前。
张有德手指着:“gān什么,想动手是不是!别乱来啊!”
迎晨不敢耽误,对同事们说:“别管了,先上井。”
bī仄的空间里,焦味儿越发清晰明显。
姜海怕迎晨走不动,拽住她的手,“别慌,不会有万一的,咱们走快点。”
话还没落上句号,矿井底板突然猛烈摇动,同时,耳边震碎——
“轰!轰!轰!”
一股凶悍的力量吞噬贯穿了整条矿道。
迎晨被震得瞬间倒地,耳边嗡声响,尖锐、疼痛、难以呼吸。
当这一波扛过去后,她意识到——
电缆短路引起明火,点燃了下头违规驻存的炸药。
矿dòng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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