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抿了一口,茶水缓缓入喉,她淡静的表qíng现出一丝笑来,抬眼望向跟前的襄岚:“这茶的味道,似乎与之前不大相同了。”
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让襄岚愕然,赶忙回道:“这是公主一直爱喝的碧螺chūn,奴婢也是按照以前的做法沏的,不曾有变。”
卿羽单手执着jīng致的陶瓷茶杯,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躲闪的眼神,淡淡笑了:“是吗?”
襄岚将头埋得更低了:“回公主的话,是的。”
卿羽眼光微黯,将茶盏轻轻放回桌子上,手指搭在桌沿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沉寂了许久的氛围里,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丝沙哑:“襄岚,欺君罔上,谋害主子,你可知是什么罪?”
襄岚一听这话,吓得脸色煞白,噗通一声跪下:“奴婢不知哪里做错了,让公主这般误会,恳请公主明示。”
她永远都是这副楚楚柔弱的样子,模样清秀俊俏惹人怜惜,说话行事也是细心谨慎的,在任何人看来,都只是个恪尽职守、本本分分的丫头。
可就是这个看起来娇憨老实的丫头,就如毒蛇一样盘踞在她左右,窥探着她的一切,一心要置她于死地。
看到她跪在地上梨花带雨的可怜相,卿羽蓦地冷笑出声:“是吗?既然你都忘了,那么久让本宫来提醒一下你,这茶里少放了一味东西,七星海棠的花粉,之前你煮碧螺chūn的时候,总是要放上那么一星半点的,今日没有再放,倒让我喝不惯了。”
襄岚瞪大了眼睛望着她,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你是不是想问,你自认做这件事时是极为细致周全的,我怎么可能会察觉?”卿羽淡笑一下,伸手拨了拨茶杯上的盖子,陶瓷相触的声音极轻,极好听,“襄岚,一个人做什么事qíng,不会gān净的不留一丝蛛丝马迹的。”
她低头望了一眼瑟瑟发抖的襄岚,唇角微勾:“况且,我是学医之人,识药、识毒的本事可不是白学的。但宫里没有人知道我会医术,你下起毒来也就肆无忌惮了,自从前几日我开始看《华佗针灸经》和《伤寒杂病论》,那时估计把你吓了一跳吧。从那以后,我的饭菜和茶水里面就gān净了许多,不过这也需要劳你再费些心思,想想其他做手脚的办法了。”
襄岚泪眼朦胧,咬紧了嘴唇,仍是倔qiáng着:“若奴婢真有心要谋害公主,光在茶水里下毒也太慢了,况且,七星海棠的花粉并非是剧毒之物,相反还有提神醒脑的功效,即便奴婢煮茶时放了些,也只是给公主提神用,并不足以说明奴婢想谋害公主。”
“七星海棠的花粉溶在茶水里是没有任何迹象的,而且碧螺chūn的香味又浓郁,即使有一点气味也会被掩盖,所以你煮碧螺chūn的时候会放一些,煮色清味淡的白茶就不放。”卿羽娓娓道来,将她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勾勒得无处遁形,“至于你说七星海棠的花粉并非剧毒,确实如此,不过,和绿豆汤天天混着一起喝,时间久了倒真能要了我的命。”
襄岚忘记了哭泣,脑海里局促地搜寻着曾经被她忽略的画面,话语也变得语无伦次:“原来……原来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了,可为什么……”
卿羽以手撑额,闭目叹了一声,似有些不忍:“襄岚,在这清平宫里,甚至整个皇宫里,你是与我最为亲近的人。你第一次往茶水里放七星海棠的时候,我没有揭穿你,甚至于当着你的面喝了个gān净。我自问待你不薄,我以为,我对你的宽容会让你收手,可是结果呢?……”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缓缓道,“结果你开始每日劝我喝绿豆汤。”
襄岚哭出声来,连连磕头:“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请公主开恩,奴婢再也不敢了……”
卿羽睁开眼,看着她单薄的身子如一株瘦弱伶仃的小糙,想起这么些时日以来,她们朝夕相伴,表面上亲密无间,心底里却相互防备,当真是一出累心的戏码。
今天,这出戏是时候结束了。
许久听不到主子说话,襄岚仰起头,对视上她沉痛却冷淡的眼神,似乎在等着她自己主动招认。
她默然片刻,似下定决心一般,终于开口道:“事已至此,奴婢不敢再欺瞒公主,奴婢做这一切,都是皇后娘娘指使的。奴婢贱命一条,事于人下,不求能得到什么好处,只求能保全xing命……”
卿羽目光悠远,沉吟道:“果然是她。”
襄岚膝行至她跟前,拉住她的裙摆,哀哀乞求:“奴婢被皇后娘娘胁迫给公主下毒时,奴婢心里一百个不qíng愿,公主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怎能恩将仇报?可是,可是……”她泪如雨下,哽咽得再也说不下去了,又是伏地叩头,“求公主大发慈悲,饶奴婢一命吧……”
卿羽眼望着她这副láng狈的样子,暗暗握紧了拳头,尖锐的指甲刺得掌心一阵生疼,眼角逐渐浮上水雾,良久,她发出一声冷笑来:“襄岚,下毒这件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是奶娘的死,这笔账我们该要怎么算?”
第八十章 yīn险狡猾的女人
襄岚一愣,震惊地望着她。
卿羽冷冷道:“你杀了奶娘,又求我放过你,你真以为我生就一副菩萨心肠,纵然恶徒杀我亲人,害我xing命,我却仍能慈悲为怀仁爱及物吗?”
襄岚掀了掀gān裂的嘴唇,仿佛不确认似的:“莫不是公主以为,是奴婢杀了奶娘?”
“不然还会是谁?”提起奶娘,便又想起那个残阳似血的傍晚,奶娘遍身浴血,在她怀里渐渐停止了呼吸,卿羽心里一疼,极力隐忍着将要失控的qíng绪。
“那天,我和常余议事的时候,奶娘去裁fèng铺取回做好的新衣,你也不见了踪影。后来找到奶娘时,我只顾着悲痛,以致心智蒙失,只一心认定是江皇后派去的人gān的,如今想来,能在那个时间里对奶娘进行刺杀且又能很好隐藏身份的,除了你别无他人。”
襄岚湿润的眼眶里缓缓淌下两行泪来,她跪在地上,低垂着小小的脑袋,声音携了丝颤抖:“那个时候,奴婢是给公主买桂花糕去了啊……”
“襄岚,”卿羽打断她,“到现在你还不认吗?当天你缠着随我出宫,就是要急着完成江皇后的命令吧。你与奶娘同时离开,算算那个时间,你捧着糕点回到家里的时候,奶娘就已经遇刺了……奶娘她有什么错?她只不过对我有抚育之恩,她就该死么?”
襄岚摇摇头,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一地,抬起头来已是满面泪光:“……不是我,奶娘不是我杀的……奴婢当时,是真的去给公主买糕点去了,那家的生意很火,奴婢排了好久的队……”
她唱作俱佳,卿羽笑笑不说话,背过身去扬手做了个手势。
常余踏过门来,手里拿了一个小木盒,打开后方双手呈给卿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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