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激qíng是好事,但骄兵必败乃是千古箴言,陪大师父吃饭时,卿羽忧心忡忡地向大师父表达了这个担忧,恰二师父严城掀帘进来,估计也是人逢喜事jīng神慡,听了她这话,当即笑道:“你看我们几个像是骄傲的样子吗?”
卿羽不明所以,大师父哈哈笑道:“他们几个将军呐,这几日愁得都要哭了!”说着,屁股往旁边挪了挪,给严城腾出一个空地来。
严城就地坐下,伸手抓了个馒头吃着,道:“易云关易守难攻,简直就如铜墙铁壁,攻破城门哪有那么容易?这几日,少主为这事也是伤透了脑筋。”又面向何当,笑道,“我军发展壮大,何太医功不可没。”
何当将面前的一碟子秋葵往严城面前推了推,眯着眼睛笑道:“严将军说哪里话?为主分忧,不正是咱们的本分嘛!”
卿羽知道,他们说的是大师父劝降一事。前几日峡谷一役,虽然双方各有死伤,但到底还是重创了敌方,俘获敌军两万人。打仗时期,一兵一卒都难能可贵,若这两万兵力能为我方所用,便是再好不过。
大师父使出了“先兵后礼”的招数,由二师父唱白脸,威bī利诱,当面斩杀了两千宁死不屈的兵士,镇住场面,接下来由大师父出面唱红脸,动之以qíng,晓之以理,说古道今,融会贯通,将国家大义和人之常qíng说了个遍,成功说动了余下的一万八千人。
听说,大师父从夜里说到天亮,一口水都没喝,声qíng并茂之处,惹得众人纷纷落泪,至此也终于打动人心,使其诚心归顺。
大师父说过,老百姓是天底下最单纯善良的人,感动于你为他勾勒的美好生活的蓝图,奔着一个不知道何时能到达的目标,qíng愿替你卖命。谁不想天下太平安居乐业呢?但战争来袭,除了利用老百姓的善良,别无他法。
一说到这些,卿羽心qíng就颇沉重,便寻了个借口,出了帐去。
周顾的伤虽得大师父全力医治,但仍要好好养息,现在都不敢让他有大幅度活动,念着他的伤qíng,卿羽一路来到他的帐前,碰到金子耷拉着脸从里面出来,引得卿羽打趣问道:“脸拉那么长,谁惹你了?”
金子担忧地望她一眼,道:“您还是自己去看吧。”
卿羽更是好奇,掀帘便进了去,一眼看到的场景直让她浑身一震,一时定在了门口。
姜玉正抱着周顾抽抽搭搭地哭,楚楚动人的小脸上遍布泪珠,看起来十分招人心疼。周顾胸口和手臂上均有伤口,使不上力气,这时被她抱得紧,想要推开,却堪堪推到一半,姜玉似被绊了一下似的,身体没了平衡,又扑到了他身上。
卿羽看到的场面,便是他们紧紧相拥,姿势亲密。
心里像是被什么堵着一般,她转身即要出去——
“卿羽!——”
背后响起周顾迫切的声音,卿羽到底是没有忍心离他而去,顿脚片刻,又回过身来,面上已是携了几分笑意。
周顾忍住伤口的疼痛,一把将姜玉推至一边,心急地便要下chuáng。
卿羽抢先一步奔了过去,按住他,道:“你别乱动,”话音一顿,她垂了眼帘,语气低低的,“我不走便是了。”
姜玉走到卿羽面前,目光凝望着她,藏着寒意,道:“既然姐姐来了,那么殿下这里自然是不需要玉儿照顾了,玉儿便不多做打扰了。”她面向周顾,唇边染了几许笑意,“玉儿对殿下说的话,字字肺腑之言。玉儿自知没有姐姐聪慧能gān,不得殿下偏袒,但玉儿也是一心为殿下着想、为我大陈国的基业着想,还望殿下三思。”
周顾眼眸幽深,下颌绷得紧紧的,他回望向姜玉嘲弄的笑容,qiáng抑着内心的怒气,只沉声喝道:“滚。”
姜玉轻轻抚了抚衣袖,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昂头走了。
与方才那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形象截然不同。
周顾紧紧握住她的手,她垂下眼眸,浓密的睫羽在脸上覆下暗影,轻轻笑了笑,道:“我去给你倒杯茶来。”
手心一空,她柔润的指尖在他掌心一划而过,留下一缕淡淡的温。
眼望着她清瘦的背影走向桌案,拿起茶壶时的手纵然极小心,仍是有着微微的颤,他心头一痛,不由有丝失神,待再抬头时,她已捧了茶杯过来,面上是温柔的笑意,仿佛一切不曾看到,一切也不曾听到。
“方才,姜玉和我说……”
“师兄,”她轻声打断了他,继而笑了,“茶水的温度刚刚好,再不喝就该凉了。”
望着她的笑颜,许久,他也笑了一笑,随即抬手接过,一饮而尽。
是劣质清茶,微涩,回苦,辗转入喉,连带心口也一滞。
“师兄,我相信你,也请你相信我,好吗?”她静静地望着他,一双剪瞳清亮美丽,仿若山涧泓泉,默了一下,她接过他手里的空杯,音气宁然,“不要告诉我姜玉跟你说了什么,你若是信任我,就不会在意她的话,也不会这么急着向我解释。”
第一百一十五章 败阵
姜玉究竟对他说了什么,她一点都不想知道。无非就是一些挑拨离间无中生有的说辞,她问心无愧,自认没有做过对不起任何人的任何事,为何要在意别人的胡说八道?
她没有心思再去跟人耍心眼斗心机,在梁宫里的那段时间,是她此生感到最疲累的时光,好不容易离开那个地方,走了这么久的路,终于能与师兄并肩,她只想图个平静安稳,其他的,便不想再去管。
周顾看着她,伸过手来将她揽在怀里,沉沉道:“我相信,无论你做什么,我都相信。”
靠在他温热的胸口,她忽然有些倦怠,便起身道:“我去看看炉子上的药煎得如何了。”又扶着他躺下,叮嘱道,“伤口在愈合期,千万不能乱动。你若要什么,就喊一声,帐外总是有人候着的。”
他淡淡一笑,点头答应。
方才进帐时天气就yīn沉沉的,至她出来时,已是在下着雨了,夹杂着劲风掠过,迎头给了她一捧寒气,冷不丁打了个寒噤,双手不禁环抱住臂膊。
恰此时二师父严城已从大师父的帐里出来,看到她发愣的模样,遂走了过来将手里的大伞塞到她手里:“拿着。”卿羽还未回过神,他已在纷飞的雨丝中走远了。
二师父向来人狠话不多,却字字千钧,不容反驳。她举着大伞走向伙房,发现金子在炉子旁边守着,一手支着脸颊,一手拿着个破蒲扇,对着灶膛口有一搭没一搭的摇啊摇。卿羽想从背后逗一下他,待走近了些,才发现他竟已睡着了。
师兄伤得重,大小伤口擦洗换药也频繁,这几天可把金子累惨了,卿羽放轻了动作,不忍惊醒他。
十五岁的少年,脸上是尚未褪去的稚嫩,原该是自在飞扬的年纪,却不得不背井离乡,跑到边关从戎打仗……可天底下如他这般遭遇,甚至比他更为凄惨遭遇的人,比比皆是,尤其是如今的陈国,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奔波在颠沛的路上呢?
52书库推荐浏览: 一只海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