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曾请求过沈云珩高抬贵手,不要与师兄为难,但沈云珩并未答应,之后她也便再没提过。而且,这种事qíng本是陈国内政,沈云珩作为外援,即便是战败,也犯不着上升到生死的地步吧?
但常余凝重的脸色和沉痛的语气,分明昭示了此次事件的严峻xing,卿羽心底忽地涌起不详的预感,抓住常余道:“你慢些说,不,快些说,沈云珩是不是会有危险?”
她急得语无伦次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若是沈云珩有什么闪失,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常余,”沈云珩及时赶到,看到这副场景,凝眉喝道,“退下!”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最后一次
常余痛心疾首,不甘心道:“殿下!——”
沈云珩面色冷峻,重复命令道:“退下!”
常余纵然有千言万语,但在沈云珩的严厉bī视下也不敢再多说一句,便站起身来退下了。
沈云珩停在原地默了片刻,甚至都没看卿羽一眼,转身便要离开。卿羽见状,小跑过去拦住去路,看着他冷淡的面色试探xing地问:“常余说的……可都是真的?”
他似乎有些不耐烦,眉峰微蹙:“什么?”
她垂首踟蹰片刻,才道:“我没大明白常余的意思,但也能听出事qíng的严峻xing,我问你,你是不是改变了主意不去协助周宣,而是……”
“你想多了,”他淡淡道,“没有哪个人会傻到去gān吃力不讨好的事。任谁都会想到我之所以会协助周宣,那一定是他答应了要给我好处,但我若是反过来协助周顾,能得到什么?”
她不解,追问道:“那常余为何那么着急?”
寒风扬起他的衣角,他侧过身去,平静道:“不过是战略上有些调整,他便以为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到底是军事经验不足,大惊小怪。”遂终于转头看她一眼,携了几分嘲讽,“怎么,具体的作战计划你也要听么?要不要本王向你详细汇报汇报?”
卿羽仍是半信半疑,但看他神色泰然,并不像是在说谎,尤其是现在看着她的眼神,令她颇感局促,便不好再纠缠。但想了又想,还是将最担心的那个问题道出:“如果……我是说如果,明日一战你败了,那么你会不会有危险?”
他眉峰略舒,闲闲笑了笑,道:“你是在担心我么?”他漆黑的眸子含了一丝笑意,身子前行一步,垂首刚好看到她发顶的距离,“你听好了,这场战,我不会败,但若我真的败了,那是因为我并不想赢。”
卿羽有些迷茫地望着他,面前的这个男人,向来对她坦诚,但自从再逢之后,她好像看不透他了。她可以感觉得到他们之间明明靠的很近,但总似有一层水雾似的,迷迷蒙蒙,瞧不真切。他的疲惫镌刻在脸上,做出再无谓的表qíng也掩盖不住,战事折磨着他,但她竟也成了他烦忧的一环了么?
她站在面前,微微垂着眉眼,额前的发丝被寒风chuī起,未施粉黛的脸有些苍白。从前记忆里的她言笑晏晏,明眸无暇,笑起来眼睛弯若天际弦月,有着倔qiáng的天真稚气。自别后,忆相逢,他相思成灰,日渐消瘦,却没想到回归周顾身边的她也那样逐日憔悴。
若说这一切皆因吃苦受累所致倒还无可厚非,但他却没有自她身上看到半分处在爱qíng当中的女人该有的幸福模样。她怀揣心事,忧心忡忡,覆在眉间的悒色浓重得化不开,昭示着她内心的不快乐。
但即便那个人让她如此伤神,她还是下定了决心跟他到底,他若受到伤害,那么她定会比他难过一千倍,一万倍。
天地一派沉寂,一阵寒风呼啸而来,她打了个寒颤,不自觉将双手往袖口里缩了缩,但下一刻却被一个宽厚的胸膛包裹,沈云珩拉住肩上的斗篷张开双臂将她紧紧包围其中,耳畔风声掠过,这一瞬她只觉温暖。
怀中的小人儿身形单薄,他牢牢抱住她,为她抵挡住一切寒冷。闭上眼睛,那些和她有关的一切回忆纷沓而至,开心的,难过的,每一刻都是他此生最珍贵的礼物。他想,或许这是最后一次这么抱她了。过了明天,他们将两无相欠,从此再无瓜葛。
痴缠了这么久,他也该放手了。
“今晚我会让常余送你出城,我们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他说完这句话,解下身上的斗篷替她系上,垂首对视上她略有几分疑惑的大眼睛,俯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阿羽,你曾说过但愿我们此生不复相见,那么现在我成全你。我不会再找你,今后关于你的任何消息,也都不要让我知道。”
纵然极力故作平静,但手指还是不可避免的轻轻颤抖。下定决心qiáng迫自己放开了手,转过身去眼圈瞬间红了,而他大步远去,再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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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晨光熹微之时,“勋”字大旗携三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信安城内外壁垒森严,千军万马严阵以待。
信安城城楼高大雄伟,沈云珩身着煌煌金甲,登楼远眺,但见大军黑如乌云,场面极是壮观。他冷目横扫陈军排布完毕的军阵,面上虽无表qíng,但给人不怒自威之感,有将领装束的人向他禀报军qíng,他一言未发,只微一扬手,那将领即刻会意,大步流星地蹬蹬蹬下了城楼。
周宣由一行带刀侍卫连同几个美人儿簇拥着一路上了城楼,见到沈云珩已在那里视察着了,朗声笑道:“成王爷果真勤勉,朕都比你晚到了,实在是惭愧!”
嘴上说着“惭愧”,可脸上没有一丁点儿惭愧的样子,腆着圆滚滚的腰肚左拥右抱地一路行来,怀里的美人儿或嗔或笑娇艳yù滴,身后护驾的侍卫和伺候的宦官们乌央乌央跟着一大片。
见此qíng景,沈云珩只感到哭笑不得,但仍报以礼貌xing的微笑,道:“大敌当前,万不敢掉以轻心。不过天气寒冷多有不便,皇上您尽可在行宫里歇息便好,又何必御驾亲临,遭受这份不必要的苦累?”
周宣扯了嗓子“欸”了一声,一副“你这是哪里话”的模样,道:“成王爷骁勇善战的威力名声在外,朕早有耳闻,如今有机会亲眼目睹,岂能错过?”说着,旁边的美人儿剥了一粒晶莹的葡萄喂过去,他“跐溜儿”一声吞到嘴里,两颊上的肥ròu也跟着一颤。
沈云珩只一微笑,便不再说话。此时林乘南也登上城门来,铜盔铁甲,足蹬战靴,上来先是拜过了周宣,而后向着沈云珩行了军礼,道:“今日一战,事关我朝江山社稷,务必恳请成王爷全力以赴,斩逆贼于马下,我林乘南在此拜谢了!”言毕,朝他深深鞠躬,极尽谦卑。
沈云珩心中暗哂,林家在大陈国权倾朝野,将周宣玩弄于股掌之中,看来最基本的表面功夫做得很是到位。
果然,周宣连连在旁帮腔:“林乘南将军说得对,务必恳请成王爷全力以赴,斩了那逆贼才好!”
沈云珩想要开言,林乘南倒抢先一步截住了他的话头,笑着对周宣道:“皇上放心,成王爷言出必行一诺千金,断非反悔无赖之人。况且,成王爷无论是军事谋略还是作战能力,都是qiáng中高手,此战有成王爷相助,定会大获全胜,将那逆贼的头颅砍下来献给皇上做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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